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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9:50:27 作者: 柏塢
蘭時撿了一塊五香糕,「前幾日讀了首蘇尚書舊詞,想著寫出這般詞作的人,應當不會是大奸大惡之人,有些傷感。」
程伯聽完面色一變,連忙勸道:「娘子,這話在宮裡可不許提,宮裡貴人都忌諱著呢。」
陛下仁善,全蘇尚書尊嚴,厚葬了他。
可證據律法在前,縱使再尊師惜才,也只能嚴查嚴辦。
這話聽得蘭時直皺眉,陛下便是太仁善了,才任由政事堂的那群人欺到頭上來,臣大欺主。
這若是換了太子殿下,誰來分說先處置誰,哪裡由著政事堂和大相國寺做大。
聽說相國寺那主持又進宮講經了。
還好她不在宮裡。
蘭時滿腹不合時宜,嘴上言不隨心地安慰程伯,「程伯放心,蘭時知道輕重,不會令姑母和咱們府里難做。」
蘭時也不尋證據了,等程伯出門張羅晚食後,喚來了自己的小信鴿,那灰胖鴿子去了定州,還沒飛回來,只能用養在府里的鴿子。
她寫好信箋,將那鴿子又放了出去。
五哥說這鴿子能到宛城,她四嫂在宛城,四嫂搜羅信息一把好手,應當能幫她打探一番。
蘭時放了那信鴿,在書房裡坐到暮色四合。
等她走出書房時,蘇編修的回帖也到了。
翰林編修拒絕了蘭時的拜訪請求,但提出可去一茶寮一敘。
作者有話說:
劇情正軌階段
第16章 決定
世道如此,你不必介懷
京郊,汴城河大街。
天際漸白時,已經來往行人匆匆走過,不時有人停下歇腳,買一兩塊胡餅充飢。
晨起在京郊往來的,都是粗布麻衣的腳夫和趕路進京的行客。
直到天光大亮,汴城河大街更熱鬧了些,城中百姓走出來做工尋活兒,衙內們打馬出城,也有大戶人家的小娘子們坐馬車出城賞景,馬車上的銅鈴叮叮噹噹,悠揚悅耳。
沿街的商販也都熱絡起來,各家攤子上都擺出了招牌的吃食物品,叫賣也一聲高過一聲。
唯一清淨些的,是懸掛川字旗的十千腳店,他家酒香不怕巷子深,從不叫賣。
十千腳店對面,是一個簡易寮棚,門首上懸「神課」「看命」「決疑」三塊圓木牌。攤子裡頭坐一位青衣長須的算命先生,抬頭望天,掐手推演。
不經意瞥見一旁的飲子攤上,坐了位著藏青圓領袍的小衙內。
這一處的飲子攤與別處不同,旁的飲子攤只有一張擺放各類飲子的長桌,這一家常娘子飲子攤,還設了好幾張桌子,可供人歇腳慢飲,一扇大遮陽篷將攤子和幾張方桌通通罩在裡頭,灼人日頭底下,這一處飲子攤生意極好。
此時攤子上清淨,只那一位小衙內,小衙內背對著人,腰間的雙魚佩在日光底下透得發亮,一看就價值連城。
直到飲子攤上的老闆娘瞪過來,他才戀戀不捨地把目光從雙魚佩上移開,重新看天掐算。
紫氣東來,是有貴人降臨之兆。
年過三巡的常娘子,看著便是個和氣生財的慈面相,粗布衣裳收拾地十分利索,同色的頭巾包住頭髮,髮絲不亂。
常娘子臉上噙著笑,端了一盞水給坐在攤子前的蘭時。
「衙內嘗嘗這個,與您方才喝的沆瀣漿不同,荔枝膏水,清甜得很。」
蘭時亦會以一笑。
她今日為了不必要的麻煩,特意尋了一身男裝。
哪料這常娘子眼睛太毒,才一落座就瞧出她是女兒身。
端了沆瀣漿不說,這會兒又給她續了荔枝膏水。
蘭時才端起碗,蘇岐鳴便來了。
她目光落到蘭時那一身圓領袍上,不由得多看了兩眼,直到蘭時疑惑地瞧過來,蘇岐鳴才移開視線,輕咳一聲,「沒想到你來得這般早。」
也不等蘭時回答,自行挽了袖子從擺台上捧了碗冷元子,在蘭時身旁坐下。
「我還是先說在前面,娘子不該同我有牽扯。」
蘇岐鳴舀了一勺元子吃了,才在蘭時臉色徹底黑下來前開口,「不過既然娘子來了,我會原原本本地將娘子想知道的告訴娘子。」
蘇岐鳴扮男人久了,舉手投足之間真的像位沉默寡言但行止得當的小郎君。
看得蘭時十分難過。
「也不是想挖你過往,只是想知道你如今過得好不好,有沒有什麼是我能搭一把手的。」
蘭時從來無意揭人傷疤,更不必說眼前這人是她的蘇姐姐,能在那般險境裡走到今日這地步,哪怕蘇姐姐不說,她也可以想見究竟吃了多少苦,既然已經走到今日,她又何必再讓蘇姐姐神傷一次。
讓她最初感受到如母親一樣溫暖的,就是眼前這個人,從前她二人相識時,蘇姐姐的年紀與她如今一般大。
從前蘇姐姐暖她,如今,她也願意護著蘇姐姐。
「沒什麼不好,如今還能見到娘子,也算是意外之喜,更沒什麼不好。」
蘇岐鳴以為自己為了沉冤已經冷心冷肺,再不會為了什麼動容。
可與蘭時重逢,小丫頭淚珠滾落的時候,她竟然也會難過,因為在那一刻,她仿佛看見了曾經的她,也看見了曾經的自己。
能有人還如同數年前那般單純赤誠,很好很好,哪怕那人不是她,也是很好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