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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9:47:09 作者: 春綠可期
    少東家齜著金牙,漫不經心道:「怎麼就不是藥墨?墨石裡面的藥材是我爹親自帶隊從外邊批運回來的,擒文齋做生意向來講究,怎會做假?」

    見擒文齋死不認帳,書生們將買來的藥墨往地上一砸,沖圍觀的百姓吼:「大家來評評理,這是藥墨嗎?比泔水還餿臭!」

    地上的墨石一裂開,頓時跑出一股股難聞的酸臭味。

    老百姓們紛紛捂鼻,就在這時,擒文齋的新掌柜慌慌張張地走過來。

    原來擒文齋做好的藥墨一夜之間全餿了!

    能不餿嗎?現如今正直熱夏,草藥很容易腐爛餿臭。

    不知是誰喊了聲:「擒文齋以次充好,竟敢拿泔水東施效顰學盛家賣藥墨?還不快砸了這家賺黑心錢的書齋!」

    「砰——」義憤填膺的書生們人多,三兩下就將擒文齋的牌匾取下來踩得稀碎。

    砸了鋪面還不算,書生們吵著嚷著要賠錢,等大東家急急忙忙趕過來時,擒文齋裡邊的物什皆被搶一空,兒子則被打得鼻青臉腫癱在地上爬不起來。

    第141章 【三更合一】 程以貴、……

    擒文齋被砸的消息傳來時, 盛言楚剛下衙,周蜜在墨石鋪子對帳,見盛言楚進來, 周蜜單手執起袍角快步迎上來。

    「東家, 大喜事。」

    周蜜雖和盛言楚之前鬧過不愉快,但周蜜這人公私分明, 生意面前, 周蜜儼然將盛言楚當成老闆,只不過一出鋪子誰大誰小就要另論了。

    盛言楚將官帽甩給跟來的盛允南,輕笑道:「什麼喜事能驚動周大掌柜?」

    院試結束當天鋪子一日進帳幾百兩也沒見周蜜高興的出來迎接他這個小東家。

    周蜜今年二十九,家中有一子,喪妻多年。

    因著年紀和他娘差不多大, 周蜜總是喜歡調侃的稱他為小東家, 除非有外人在,周蜜才會正正經經地喚他一聲東家。

    好比現在這樣在鋪子裡喊這么正經就顯得不太正常了。

    周蜜生得像白淨書生, 些許是常年經商的緣故, 嘴角總是勾著三分笑,但盛言楚覺得那笑容假的很,不像現在, 兩排白牙從嘴裡咧了出來。

    「擒文齋的牌匾被人砸了。」

    周蜜說這話時用了幾分力, 道不清是恨還是幸災樂禍,「藥墨哪裡是那麼好做的, 現在又是大熱天,熬製的墨汁若不妥善降溫歸攏,很容易變質,何況他們還不知所謂的直接往裡面添加中藥。」

    盛家藥墨並不是簡簡單單的將熬好的藥湯直接往墨汁裡面攪拌,而是通過蒸餾加工, 並按照一定比例進行混合,這些手法整個鋪子除了盛言楚,就只有他買得那幾個死契小廝知道,連周蜜都不清楚。

    擒文齋對此就更是不知了,沒接觸過藥墨,以為做法簡單,這樣不經大腦思考做出來的藥墨寫出來的字會散發中藥的苦味,搞不好還會弄壞原本的墨汁,就好比墨水變餿。

    「擒文齋一向以質取勝,這會子鬧出這等事,名聲怕是要一落千丈。」

    畢竟是周蜜的前東家,盛言楚不好說擒文齋日後勢必會被他家的墨石打壓。

    周蜜心思活絡,聞言短促的冷笑兩聲:「早在擒文齋將去年陳墨當新墨賣得時候,內里的名聲就已經爛了。埋怨我半價賣陳墨?哼,陳墨和新墨能一個價嗎,書生們又不是傻子!」

    周蜜說得對,當盛言楚大刀闊斧的在各地售賣盛家墨石時,原是有一批擒文齋的死忠粉嫌棄突然冒頭占據市場的盛家墨石,並吶喊擒文齋是老字號,墨石的質量有保證。

    誰料這話沒過多久就砸了自己的腳,擒文齋辜負了這些老粉的信任,因為有人發現擒文齋賣出去的十塊墨石里就有八塊是陳墨。

    並不是說陳墨不能賣,但價錢必須大打折扣,不然書生們吃虧啊。

    太子沒被廢之前,擒文齋生意如日中天,只會有缺貨的時候,斷沒有賣陳貨的機會,就因為沒有例外,擒文齋才敢冒險舊壺裝新酒賺沒良心的銀子。

    「我阻攔過,可惜他們不聽。」

    周蜜強自按住不悅,輕咬牙譏誚道:「那回咱們在京郊碼頭相遇,我也是故意空了幾輛車的,三伏天染料不抓緊製成墨很容易壞掉。但擒文齋作坊因為廢太子的緣故積了好幾間陳墨貨,趁著院試,鋪子應該大開火力將舊貨清空,而不是像往年一樣繼續造墨。」

    盛言楚點頭贊同:「擒文齋有你這樣認真負責的掌柜是他們的福氣。」

    周蜜苦笑搖頭:「我打小就在擒文齋,原以為我也是其中的一份子,不成想我就是一個笑話,跟我爹一樣,被那對父子玩弄於股掌之中。」

    這幾天盛言楚也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有人傳周蜜的爹當年之所以嗜賭變賣家產其實是中了仙人跳,背後攪局的人正是和周蜜老爹稱兄道弟的擒文齋大東家。

    周老爹從大東家淪落成賭徒,自身原因肯定也有,但擒文齋現在的東家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應該也不乾淨。

    但這種事過去二十來年已經找不到證據,周蜜這個做兒子的只能認栽,擒文齋大東家收養周蜜是事實,周蜜這時候反口咬擒文齋,討不到好不說,還會被世人指摘沒心沒肺。

    「我不報仇。」周蜜懨懨開口,「不管我爹當年是不是被那人誘導著去賭,但他賭就是賭了,這點賴不掉…我這二十來年都在擒文齋裡頭過活,擒文齋是我的心血,我做不到落井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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