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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9:47:09 作者: 春綠可期
盛言楚駐足在鋪子台階上, 以為這些士兵是來甜水巷子執行公務的, 正抱胸站那看戲呢,誰知官兵竟齊步停在了他家鍋子鋪門口。
人群中劈開一條道, 這時, 一個同樣身著鎧甲的男人踏著步子走了過來。
男人疾步如飛,面容冷峻,朝盛言楚走來時,盛言楚甚至能嗅到男人身上散發的似有若無的血腥氣。
這…是軍營的人?
鋪子吃飯的食客均屏息凝氣不敢吱聲,國子監的一行書生亦不敢出氣, 戰戰兢兢地站到一旁。
程春娘沒見過這樣的陣勢, 緊張地握住盛言楚的手:「楚兒…」
盛言楚捏捏他娘的手,上前一步:「軍爺尋到這可是找下官有事?」
詹全抹了一把染有零星血漬的臉, 笑出聲來:「盛大人不認識我了?」
盛言楚:「?」
這漢子是誰?
「是我啊。」詹全將紅盔纓帽子摘下, 齜著大白牙笑,「我!鄉試鹿鳴宴上您還邀我跟您同坐一席呢!您忘了?」
盛言楚瞳孔遽然放大,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是詹、詹全?」
鹿鳴宴上, 詹全和一幫武舉人佝著寬厚的背小心翼翼地窩在宴席的角落, 文舉人笑話詹全等人粗鄙時,盛言楚其實是有些可憐詹全的。
和文舉人鹿鳴宴齊名的鷹揚宴並不受嘉和朝的重視, 義父為了替五皇子物色人才,就讓詹全等人加入到鹿鳴宴中一起就食鹿肉,可惜嘉和朝重文輕武,詹全等人生的虎背熊腰,長相併不是時下風靡小生的模樣, 坐進鹿鳴宴後,文舉人對他們吐盡輕蔑。
後來他猜出義父此舉的意思,遂請詹全等人和他同坐一席。
自從鹿鳴宴上兩人有過交談後,盛言楚就再也沒有見過詹全,五皇子讓他和詹全敘一敘同鄉的交情,他原是打算過兩天找機會來個偶遇,沒想到詹全自己找上門了。
「詹兄,不對,詹將軍。」盛言楚激動的語無倫次,手一揮:「快請進——」
詹全抱拳而笑,爽朗道:「盛大人得多開幾桌才好,我這些兄弟早就饞你家的鍋子了,無奈公務繁忙不得閒,這不,今個剛好路過這邊,索性來吃一頓。」
盛言楚心頭一喜:「詹將軍能賞臉來我這,是我家鍋子鋪的福氣——」
程春娘會意,忙笑道:「鋪子吵,官爺且隨小婦人去內院。」
詹全沒學文臣扭捏客氣,拱手而進,站在巷子口兩排官兵尾隨而入。
一行人越過石牆進到盛家內院,在鋪子裡吃飯的食客紛紛伸著脖子好奇的張望,老百姓也許不知詹全是誰,但國子監的書生們有知道的。
「剛進去的是不是驃騎將軍詹全?」
「盛翰林是文官,什麼時候和詹將軍如此親密無間了?」
窮書生學問好,時務看得勤,解惑道:「盛翰林和詹將軍同為臨朔郡人,兩人都是臨朔郡解元,殿試後,兩人又一道摘得狀元華冠,他們有此深厚交情一點也不奇怪。」
「我的天,你不說我竟快忘了詹將軍是武狀元。」
「詹將軍手段雷厲風行,才入虎賁營沒兩個月就將虎賁營大權盡數掌握在手,盛翰林進翰林院後也才兩個月不到吧,就得了官家青睞監察襄林侯案,這兩個翹楚人物若聯起手來,我朝豈不是文武並肩?何懼南域海賊?」
……
詹全的虎賁營兵馬一進鋪子,老百姓哪裡還有心思在鋪子裡吃飯,一群膽大的端著碗筷擠在門後偷看內院。
院中,虎賁營的將士席地而坐,每人面前都擺著小窯罐和汆燙的菜餚,雅姑、花嫂子還有阿虎來回穿梭其中給他們添菜。
將士們大口吃肉,一點都不覺得席地吃飯有不妥之處。
程春娘細心觀察眾將士的口味,添菜時會交代雅姑等人迎合他們的口味。
盛言楚和詹全則坐在樹下對飲。
「真不用給他們抬個桌子來?」盛言楚指那些狼吞虎咽的將士。
「不用。」詹全嚼著氂牛肉,吃得鬍子上都沾了辣油,「虎賁營的人誰不是以天為被以地為席?他們餓了連泥巴餅都吃,你要是搬個桌子來,他們未必肯敞開吃。」
行軍打戰的人坐在地上吃是軍營中的規矩,並不是故意苛刻對待士兵,而是因為坐在地上吃時能感受到地面的震動,倘若敵軍過來,耳力靈敏的士兵能在第一時間聽到動靜,不至於被敵方突襲。
久而久之,席地吃飯竟成了虎賁營的軍規。
當然了,將士首領可以不拘泥這條規定。
盛言楚眼睛往門口瞥了眼,盛允南會意地將趴在門後偷聽的老百姓驅散。
「瞧將軍面有血跡,可是在行軍務中受了傷?」
從袖子裡將自己研製的止血藥拿了一小瓶出來,盛言楚道:「這藥將軍且先用著。」
盛言楚知道行武的人都會隨身攜帶止血藥粉,但他想看看詹全會不會接他的藥。
鹿鳴宴上他替詹全解圍得了詹全好一頓感謝,也不知詹全對他這個老鄉有幾分信任。
盛言楚掌心向上,掌紋清晰,手中的藥瓶靜靜躺在那。
吃著不歇的詹全邊擦嘴餘光邊往盛言楚手心處睨,略頓了兩息,詹全伸手拿起藥瓶。
「盛大人懂藥?」
詹全笑,護袖一拆,詹全眉頭都沒皺就將貼緊皮肉的袖子撕開,裡邊的血肉猩紅一片,還在往外潺潺冒著獻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