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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9:47:09 作者: 春綠可期
這時,巷道門口傳來鑼鼓聲。
盛言楚起身伸手拉住脾氣遊走在暴躁邊緣的余雅之,低聲道:「雅之兄,你且聽我一言,此時不是你急得時候,你還是定下心好生準備會試吧。」
「再有,那俞大人對你是何等心思,你與其在這東猜西猜,不若等會試結束後當面質問他。」
「對對對,楚哥兒你說得對。」俞雅之忙擦擦微紅的眼眶,堅定道:「不管如何,我得好好的考完會試再說。」
鑼鼓聲響第二遍時,巷道口走來幾個身披盔甲的侍衛,盛言楚和俞雅之忙從廊下往考棚走,進考棚前,盛言楚定在門口多看了一眼俞雅之。
西風裹著殘雪簌簌地往盛言楚臉上拍打,考棚里的俞雅之覷到盛言楚的目光,眨眨眼表示自己會好好準備接下來的會試。
盛言楚愣了下,旋即展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
他提點俞雅之注意俞庚內里的陰謀起初並不是為俞雅之著想,而是他單純覺得俞庚是四皇子的棋子,那俞庚就是他盛言楚的對家。
既是政敵,就休怪他先一步下手。
俞庚將俞雅之攬在身邊多年,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俞庚急迫地讓俞雅之去六部,盛言楚懷疑這是四皇子下的命令。
畢竟四皇子剛失去一個兵部左侍郎,俞雅之以國子監監生的身份進去正好,可以拿來掩人耳目,若俞雅之夠聽話,假以時日定能在兵部如魚得水。
盛言楚五指不自然地收緊,望著考棚里的俞雅之,盛言楚喉嚨上下滾動了兩下,最終還是沒有將『得罪了』三個字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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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試第二場的考卷不多時發了下來,與第一場相比,少了傷腦筋的時務題,側重於考學子們的算術和律法,望著開頭一道:「…物不知其數…問物幾何?【注1】,盛言楚的臉瞬間垮了下來。
放在上輩子,這種題設未知數就能求解,但嘉和朝沒有外語字母,只能靠著最笨的法子硬算,不然貢院發一堆素紙幹什麼吃得?
除了這種廢時費力的題,還有如下:【注2】
「粟米」——需要考生計算出各類糧食之間的兌換比例,並言明這種換算比例是否合理。
「均輸」——讓學子們用書本上的衰分術去辯論嘉和朝的賦稅。
諸如此類。
像「粟米」這道題壓根就不是簡單的考算術,要知道很多學子分不清五穀雜糧,如何換算各種穀物之間的兌換?
這說法一點都不誇張,盛言楚在縣學就見過同窗二十來歲連饅頭是什麼粉做得都不知道。
至於「均輸」題,不過是披著工科皮子在考文官的知識點罷了,看似是算數,實則考得是學子們對朝廷賦稅的認知。
要麼說進士難考呢,瞧瞧這些考題便知道了,一場下來幾乎沒有兩三道是直接考學子們死記硬背的知識。
理清解題思後,盛言楚定下心神,在素紙上打了幾遍草稿方將答案謄錄到考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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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場考完,盛言楚沒有出考棚和俞雅之去廊下聊天,而是等貢院的人將考卷收上去後,他徑直回小公寓抱了個湯婆子上床榻睡了。
一覺睡到第三場開考,許是最後一場的緣故,學子們漸漸起了疲軟,然而第三場主考詩賦,寫詩文講究心平氣和,一副急躁的心態斷不可能寫出好的詩詞。
盛言楚正是料想到這點才選擇呼呼大睡一場,醒來後腦子清醒的不得了,寫起最為拿手的詩賦時簡直爽到飛起。
考第三場時,京城上空的雪忽然停了,太陽一出來貢院屋頂的雪就跟滾了熱油一樣,窸窸窣窣的往下趟冰水。
盛言楚忙將帶來的油紙將考棚屋頂包起來,雖擋住了雪水往下流,但礙不住化雪時的嚴寒,哪怕盛言楚擱半個時辰就換一個湯婆子,執筆的右手還是生了兩個紅紅的凍瘡,按一下就發疼。
盛言楚這邊情況還算好的,有些舉子帶進來的油紙早已被官差收走,沒有油紙,考棚比莊戶人家的豬欄還要破,上頭的雪水時不時的往下滴落,舉子們唯恐濕了考卷,便站到門口去寫。
屋外正在化雪,門口的風最為刺骨,才站一會,雙手就凍得張開都困難。
不想在門口吹冷風,那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考卷上落下一滴滴水圈,會試不謄錄,這些留了水漬的考卷和蓋了屎戳沒區別,一般情況下是要跟一甲說拜拜了,若是遇上嚴謹的批閱官,落榜的大有人在。
二月二十五晌午一過,貢院巷道門口的銅鈴響起了,盛言楚立馬停筆凝神。
等官差過來收考卷時,盛言楚忙將暖腿用得湯婆子和一床毛毯扔進小公寓。
鐵鎖一開,考棚里的舉子們再也沒了第一場考完後的輕鬆,盛言楚嫌外邊冷,便坐在灶眼邊上烘火,溫度一上來,生了凍瘡的右手就隱隱發癢。
不過,一想到自己順順利利的完成了會試考卷,盛言楚突然覺得手上這點痛算不得什麼。
外頭舉子們大多耷拉著腦袋,盛言楚隨便一掃就能看到一兩個偷偷抹淚的,這些人中,能開心地露出笑容的很少。
一聽才知道他們當中有幾個濕了考卷,有幾個最後一場沒考好,還有幾個手凍僵了字寫得很馬虎……
就在眾人哀嘆連連時,忽見後邊巷子處抬出好幾個蓋著白布的擔子,擔子往這邊抬時,大樹下的舉子們臉色驟然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