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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9:47:09 作者: 春綠可期
    「小公子那好友可是近兩年才做官的?」

    盛言楚悶悶點頭:「前二甲傳臚,後來朝考進了翰林院做庶吉士……等等!」

    雙手敲頭, 盛言楚直罵自己一聲蠢貨:「是了!修賢兄明年開春就要從翰林院散館, 如今又是年底緊要關頭,可不得忙得暈頭轉向!」

    「散館?」程春娘聽不懂。

    車夫懂, 一聽盛言楚好友在翰林院當職, 當即拱手笑得見牙不見眼:「翰林院多清貴的一地啊,您好友既在那,這兩天沒空出來接你情有可原。」

    說著指了指皇宮之地,嘿嘿道:「近期吏部和翰林院相通的那條主街頻繁有官差走動,說是翰林院開了春就要換一批大人, 如今正為這事忙得腳不沾地!」

    盛言楚這批新舉人過完年就要下場會試, 會試後過了殿試再經過翰林院的朝考就進翰林院做庶吉士,而夏修賢這一批老庶吉士自然要『退位』下來。

    而三年期滿, 老庶吉士們要迎來他們官途中至關重要的一回考核——散館。

    成績出挑的庶吉士可以繼續留在翰林院做翰林官, 一般會接手編修或檢討的職位,其實從這一步就能看出殿試三甲之間的差距。

    要知道一甲三人早在三年前初進翰林時擔任的就是編修和檢討之位,像夏修賢這類二甲三甲的進士只有通過朝考進到翰林院學習三年後才能拿到編修檢討的職位, 且還要成績出色才行。

    殿試分高低, 在殿試上跌出一甲後,二甲的進士需要花三年才能堪堪追上一甲三人的腳步, 而同進士出身的三甲若沒有好的機遇,一般情況下這輩子怕是都要對進士及第的一甲三人望其項背。

    進了客棧,果然有早到京城的舉人們圍坐在那暢談翰林院開春散館一事。

    「……那幫庶吉士無所不用其極,為了能留在翰林院,這些時日他們見天的往吏部尚書還有翰林院大學士府上跑……」

    跑去幹嗎?還用問嗎?

    不過有迂腐的讀書人堅決不信這謠言, 擺手大聲道:「……翰林院是朝廷三清衙門,『點翰林』是何等榮耀之事,大學士豈會被那些黃白之物蒙了眼?」

    此人的話一落地,不僅圍在那的舉人們撫肚而笑,立在門口的盛言楚嘴角也不由一彎。

    翰林院是清貴的好地兒,但翰林院的人是嗎?連老百姓都知道做翰林官的官員是朝廷中最窮的人,不然哪來三清中的『清貧』?

    人挪窩活,既要得賢名又要撈點好處,翰林院那些主事的官爺只能從下屬身上拿油水,而三年一次的散正是絕佳機會。

    盛言楚將手中的包袱交給盛允南,喊小二給他倒了盞菊花茶瀉火,京城外邊的氣溫比靜綏冷得多,但客棧內燒了地龍,暖得很,長時間呆在客棧裡邊很容易上火。

    手捧著菊花茶,盛言楚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一邊喝茶嗑瓜子一邊聽舉人們閒談。

    剛才那位頭腦單純的舉人逗著大家哈哈一陣大笑後,那舉人猶自辯駁:「我說得難道還有假?!」

    盛言楚吹了吹茶盞上邊飄著的菊花,輕呷一口,只聽一人接話:「翰林院當值的庶吉士身上雖有官職,但三年的俸祿並不高,都到了這等地步依然有一堆的進士趨之若鶩想往裡邊沖,可見翰林院有多誘人。」

    另一人揮袖道:「翰林院乃養才儲相之所,讀書人寒窗苦讀十年不就是為了進翰林院為國效力嗎?消尖了腦袋也要進得地兒,仁兄以為那些庶吉士甘心這般輕鬆的卸任走人嗎?」

    被喊『仁兄』的正頭腦單純的舉人,此人叫應玉衡,出生在尚且溫飽的寒門之家,從小跟著夫子讀書,因是家中唯一的讀書人,遂家人平時對應玉衡照料有加,故而應玉衡肚子裡只有墨水,對人情世故大概是一竅不通。

    幾人都點撥到這個程度了,應玉衡還在堅持:「散館是朝廷的規矩,若那些庶吉士沒本事自然該離開翰林院去地方做官,賴在翰林院難道今後的前程就能一世無憂了?我看未必,諸位也不瞧瞧,翰林院中有多少老翰林,如今他們滿頭白紛紛,也沒見他們入閣拜相!」

    應玉衡這番話深得盛言楚認同,庶吉士散館後便是能留在翰林院,若無才能一樣不得志,還不如散館後去六部做主事,或是外放做州縣小官。

    「這……」

    應玉衡的話壓得眾舉人無話可說,尷尬一笑後,幾人話鋒一轉,道:「眼下還未到十一月,京城的雪就接連下了好幾場了,你們來得時候瞧見城外的積雪沒?嗬,累得有我膝蓋這麼深了。」

    「何止深……馬車一進京城地界,我瞧著新奇便下車去玩雪,嘿,那雪比我娘醃菜用得石頭還要硬,還好我使得力度不大,不然我這腿怕是要廢了……」

    說這話的男人站到空地上憑空踢了一腳,試圖將當時的情景復原給大夥看,滑稽的模樣逗著眾人哈哈大笑。

    應玉衡見大家有意無意的忽視他,也沒惱,嘆口氣後端起茶水百無聊賴的來到窗前看外邊銀裝素裹的天地。

    盛言楚睨了眼歡鬧的人群,旋即起身行至應玉衡身邊。

    「《晉書》中謝太傅問謝家子女雪像什麼,有說像撒鹽,有說像飄若的柳絮。」【注1】

    盛言楚笑著將茶盞放置一旁桌上,背著手望著外邊的鵝毛大雪,續道:「一小小雪花就有多種說辭,何況是翰林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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