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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9:47:09 作者: 春綠可期
船渡一到鄴城,天上就飄起柳絮般的雪花。
船主派人過來問是否有人要下船辦事, 若有, 可以去船頭領塊紅巾系在腰間,到時候憑紅巾上船 , 盛言楚喊住船夫, 道:「我們要在鄴城多留些時日,這一趟暫且就不坐你家的船了。」
船夫楞了楞,以為盛言楚是被昨夜馬戲團的人嚇到了,忙歉意的笑道:「那幾人早已不見蹤影,昨夜動靜那般大, 料想他們也不敢再上船渡頂風作案……幾位是交了去京城的船銀的, 既然要在鄴城下船,那剩下的銀子當然要還給你們。」
盛言楚拱手言謝, 拿了銀子後三人下船去了鄴城碼頭。
鄴城碼頭白茫茫一片, 盛言楚裹緊狐裘大氅,扶著程春娘小心翼翼的踩著積雪往停船的岸邊走。
碼頭上來來往往人很多,雪地上早已辟出一條泥濘小道, 行走在滿是淤泥的雪水上, 盛言楚的棉鞋很快就進了水。
腳一蹬,能清晰的看到鞋底的雪水往外溢出, 盛言楚哈出一口白氣,舉目望了眼不遠處大大小小的船。
鄴城距離京城至少還有七八天的腳程,如今江面下了雪,船開得要比往常慢一些,算下來怎麼著也要十來天才能到達京城。
水上生活漫長又枯燥, 又遇上大雪,盛言楚說什麼也不想委屈自己做小船上京,故而觀察一番後,瞄準了碼頭唯二的兩艘大船。
一艘是商船,這一趟沒拉貨物,因是空船駛得快,但商船的船艙少,一間船艙的價錢比盛言楚從靜綏坐得船渡足足高了一倍不止。
另外一艘是民船,船艙的價錢倒便宜,但因拉得人多,一路走得很慢,若坐民船去京城,至少十天半個月。
「坐民船吧,商船的人太雜。」程春娘倚靠在半人高的盛小黑身上防滑,抬眸望向停在岸邊的兩艘大船,道:「慢些都不是大問題,可別再出昨夜那等事就好。」
盛允南應聲而去,喘著粗氣回來道:「叔,奶,去京城一人只需交七兩銀子,但上午是走了不了,開船得等下午。」
七兩一人的船艙不算太貴,盛言楚拿出二十二兩銀子給盛允南,交代道:「待會交船銀時,你記得拎一兩的炭石回來。」
民船不像船渡每日會免費送吃食,上了民船他們得自己做飯,這炭石自然少不了,才開出去的船最是不缺炭火石,這樣的大雪天若沒有火爐取暖,怕是很難熬到京城。
上船前,盛言楚回首望了眼鄴城,鄴城的雪乾冷,落在身上若不及時拍掉很快就會成冰溜子,雪花簌簌得往下落,不多時就將他們踩過的泥濘路覆蓋的完完全全。
尋船的路上,盛言楚聽了不少船客的閒話。
有人說鄴城不算頂北的地界,如今才十月天就這般冷,地上的積雪三天不掃就能到人的腳踝,也不知再往北又會是怎樣一番光景。
「這麼大的雪,咱們老百姓只管縮著脖子待家裡烘火便是,只是苦了那幫上京趕考的舉人老爺,聽說沒?前兩日有艘船上一舉人老爺才進鄴城就凍得鼻青臉腫,嘖嘖嘖,我看吶,那位舉人明年開春的會試玄得很……」
「會試年凍死的舉人還少嗎?貢院的門一開,多少蓋著白布的舉人被抬了出來?你問怎死得?凍死的唄。」
……
盛言楚默默摩挲著十指生熱,覷著漫天的飛雪,盛言楚嘆了口氣,暗道雪再大他也要往京城趕,明年會試他便是坐九天冰封考棚,他也必須咬著牙挺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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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船艙,程春娘忙將行李的兩鼎火爐拿了出來,炭石燒紅了,船艙的溫度逐漸攀升。
清早三人忙得找船,到了半上午還沒吃口熱飯,盛言楚餓得慌一時沒心情看書,便半跪在地上幫盛小黑擦拭毛髮,一邊等飯。
盛小黑的毛粗又長,下了船渡後,盛小黑就跟一隻野袍子似的往雪堆里滾,船艙的溫度一升,藏在盛小黑毛里的雪花開始融化往地板上滴。
盛言楚從小公寓裡拿出一條毛巾邊擦邊聽盛允南在那有一茬沒一茬的嘮嗑。
「…外邊船上的人說,船渡上那幾個盜賊今早還沒押進鄴城就被人砍了腦袋…」
「那幾個人頭血淋淋的吊在鄴城城門口,旁邊還張貼了告示,一條一條羅列著那幾人的罪過,我跑去看了眼,嗬,除了馬戲團那些唵噆事,那些人罪行累累,簡直是十惡不赦!」
盛允南跟在盛言楚身邊耳濡目染,如今張口說話倒有幾分讀書人的乖覺樣子。
想起華宓君臨走前所說的『見不到明天的太陽』,盛言楚手頓了一下,沒想到華宓君下手還挺快,不愧是李家少將軍的女兒。
盛允南臉色忽而正色起來,道:「叔,昨天咱們沒收留那些小孩是對的。」
盛言楚驚詫抬眸,拍了拍盛小黑已經擦拭乾淨蓬鬆起來的毛髮,笑了笑道:「怎麼說?」
盛小黑似乎有冬眠的習慣,野了一上午後,這會子舒舒服服的捲起尾巴窩在火爐邊閉目,盛言楚往火爐邊靠了靠,半邊身子都倚靠在盛小黑軟和和的皮毛上,舒服至極。
盛允南拿著火鉗將火爐里燃起的草木灰往外扒拉,隨後將手放在火爐前邊烘烤,沒好氣地道:「我去看了那告示,告示上從頭到尾都沒說那幾人殘殺馬戲團團主的事,換一句話說,那些小孩和盜賊本就是一夥的,之所以反向倒戈,不過是因為那幾個盜賊生性殘暴,平日裡對那些小孩非打即罵,小孩因而心裡落了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