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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9:47:09 作者: 春綠可期
    程菊悄悄走進窗前,瞥了眼冷凝著表情坐在那的盛言楚,再看向床上睡得不安穩的程春娘,搖頭一嘆:「何止楚哥兒憤憤不平,姑姑不也為此撒了回酒瘋?要我說那巴柳子就是禍害,之前素姑娘找上門,姑姑被那些人指指點點的時候,巴柳子可曾站出來替姑姑說話了?」

    烏氏想說當年巴柳子是遭人陷害才沒站出來,可一想到今天的事,烏氏徹底沒了替巴柳子說話的念頭。

    「巴柳子這次做得相當不厚道,想要子嗣早幹嘛不說?若說了春娘會跟他來往?斷不可能跟他再有瓜葛,現如今春娘認可了他,他開始蹬鼻子上臉要納妾養庶子,哼,要養找別人養去,春娘還沒賢良到替他收拾後院那些不相干的孩子。」

    烏氏嗓門大,一番話隨著風傳到盛言楚的耳里,盛言楚眯了眯眼睛,其實他埋怨的不是巴柳子讓他娘嫁過去後幫著養庶子這件事,他氣得是巴柳子的態度。

    當年巴柳子臨去南域前,他將他娘身體的真相和巴柳子全盤托出,巴柳子當時怎麼說的?說他孤家寡人一個要子嗣何用?可為何去了一趟西北後,巴柳子就變了想法?

    「子嗣是必須要有一個的,我家裡沒兄弟,若我膝下沒男丁,我如何有臉面去見列祖列宗?」

    聽聽,當初說『絕戶都不成問題』的人,陡然間執著子嗣是何道理?

    他是成年人的芯子,同為男人,他看得出巴柳子對他娘情意很深,但那又為何寧願看著他娘面露失望也要提出納妾生子的要求?

    而且還必須是男丁。

    莫非巴柳子在西北遇上了什麼變故?

    ……

    盛言楚在院子裡坐到後半夜才回屋,拖著疲倦的身子進了小公寓後拿出筆記本本,看著上面的『巴柳子』字樣,盛言楚斟酌了片刻,最終還是提筆將『巴柳子』三個字劃掉了。

    如果巴柳子有苦衷,其實可以跟他娘好生的講,而不是什麼都不說然後一股腦的將他娘往懸崖邊上推,他娘最不能容忍的就是養妾氏的孩子,這是他娘的底線,巴柳子明知故犯是在逼他娘親手斬斷這段情。

    前有素姑娘,後有納妾養庶子,樁樁件件就跟大山一樣壓著他娘喘不過氣來,既然感情走得這般艱苦,還不如了斷好。

    劃掉巴柳子後,盛言楚往後翻了一頁。

    「張郢…」盛言楚語調平緩,思考了幾秒後他直接將張郢這一頁撕了下來。

    張郢雖然上了繼父候選名單,但張郢並沒有做出令他娘難堪的事,在靜綏的這一年裡,張郢還處處維護他娘以及家裡的鋪子,如果沒有張家人阻攔,張郢應該會疼愛他娘一輩子吧?

    可惜沒有如果,何況他娘對張郢不動心,如今張郢回京另娶,那張郢就該徹消失在這張繼父名單中。

    將寫著張郢字樣的紙揉成團扔進垃圾桶後,盛言楚往床上一倒,睜著眼望著燈火明亮的屋頂發呆。

    小公寓的牆刷得很白,毫無瑕疵的牆面此時像是有一台投影儀在播放,上面有他娘從前在老盛家受苦的模樣,亦有開了春娘鍋子鋪後每日忙碌卻滿足的笑容,還有收到西北來信的羞澀小表情 ……

    看著看著,盛言楚逐漸進入夢鄉,夢裡巴柳子突然變成一條兇猛的野獸緊追著他娘不放,無論他怎麼吶喊,巴柳子都不放過他娘,最後張開血盆大嘴一口將他娘吞進肚子。

    夢裡他急得發瘋,騎著盛小黑跑到巴柳子身邊,哭著喊著讓巴柳子將他娘吐出來,誰知巴柳子喉嚨滾動兩下吐出一堆骨頭……

    慘烈的場面驚得盛言楚當場醒了過來,發覺是一場夢後,盛言楚長長出一口濁氣。

    「楚兒,起來沒?」

    這時屋外響起敲門聲,盛言楚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跳起來,出了小公寓打開屋門,門外站著的赫然是他娘。

    程春娘此刻眼白泛著血絲,雙眼又紅又腫,明顯哭了一夜。

    「楚兒,我有話跟你說。」

    做了一夜噩夢的盛言楚略略整了下衣裳,努力扯出笑容:「正好,我也有話要跟您說。」

    母子倆心有靈犀的對視一眼,進了屋後,程春娘沒有矯揉做作,開門見山道:「我知道楚兒你想娘有一個好歸宿,可惜娘沒福氣,巴柳子是個頂好的男人,但恕娘不能容忍他納妾生子。」

    盛言楚靜靜聽著,程春娘抿了抿唇,眼睫微顫,又道:「娘並非是個妒婦不能容人,實在是…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他分明先前說不嫌棄我這殘敗的身子,咋好端端的非要納妾?若成親後他好言跟我說要給他家留個子嗣,我豈能不願?眼下我跟他好事還沒成他就迫不及待的要納妾,我……」

    世上的確有大度的女子存在,認為替夫物色容貌好的姬妾服侍男人是賢良之舉,然這一切是建立在成親之後,此時程春娘還是一個剛剛落入情網的女人,沒必要現在就裝出一副賢妻大度的模樣。

    「娘,」盛言楚到了變聲的年紀,聲音有些啞,「要我說,巴叔在跟你成親前將自己一定要納妾的事和您說其實是好事,瞞著倒是害了您,您看,您現在不是還有退路嗎?」

    程春娘哀聲點頭:「你說得對,我現在抽身還來得及,我與他斷了便是,日後他要納多少妾室都隨他……」

    說到後邊,程春娘漸漸鎮定下來,拭淚吸氣道:「娘就是覺得有些可惜你的心血,你為了讓娘有個好歸宿花了不少心思吧?雖然娘不識字,但瞧著每回寄去西北的信都很長,肯定不止問候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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