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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9:47:09 作者: 春綠可期
「沒有,」盛言楚拿著扇子在廊下扇薰風,道,「這些人只敢耍嘴皮子功夫,有小黑和我在,量他們也不敢對娘如何。」
程春娘一掃心頭愁雲,笑了笑:「你還別說,小黑確實挺護主。你在書院的時候,那幾個瘌痢頭總是在我跟前晃,有一回竟摸到了後院,嚇得我摔碎了一個盤子,小黑應該是聽到了我的叫聲,躥得跑出來咬著那幾個人的褲腳不放。」
回想起那幾人被小黑咬得遍體鱗傷的模樣,程春娘嘴角笑紋加深,也不拘氂牛肉乾幾十文一斤的事了,掰了好大一塊丟進盛小黑的碗裡。
別看盛小黑長得不大,牙口卻極好,三兩下就將曬得硬如石的氂牛肉乾咬得稀碎。
盛小黑是盛言楚當初從胡商手中買來的,據說身上流著狼狗的血。
「走商都喜歡在身邊養條狗,老盛家的太爺爺曾經也養了一條。」
程春娘道:「可惜盛老爺子沒心沒肺,我嫁進老盛家的頭一年,那時候還沒懷上你,我記得那條老犬身上髒兮兮的,三天恐怕都吃不上一頓,好不容易去山上咬了獵物回來,還被老盛家的人給搶走占為己有,後來那狗餓得皮包骨頭,眼瞅著半截身子埋土裡了,盛老爺子竟讓越氏將狗給殺了……」
「老盛家的人吃了狗?」盛言楚頓時胃裡一陣犯嘔,那可是一條跟著老盛家太爺爺走南闖北的忠臣啊,老盛家的人竟也下得去嘴!
程春娘不自覺露出鄙夷的表情:「親孫子還沒吃口奶就拾掇著趕出來,一條狗在他們眼裡又算的了什麼?」
頓了頓,又道:「天道好輪迴,老盛家如今落得妻離子散的地步是他們咎由自取!」
盛言楚默默的往火堆里添大茴香枝葉,有關老盛家的下場,這一年來他聽了不少。
盛元行死後,還在孝期的白氏就帶著禮哥兒改嫁他人,越氏不遑多讓,聽說帶著十歲的盛元文也在物色下家,各自飛走後,如今老盛家就盛老爺子一人。
盛老爺子有黃菸癮,一天夜裡,中風癱了半邊身子的盛老爺子躺在床上摸黑抽黃煙,抽著抽著煙火滋到了衣服上,若不是隔壁人家聞到了焦味,盛老爺子只怕要被燒死。
「這趟回去楚兒你千萬別搭理他。」
他是誰,不用程春娘挑明,盛言楚也知道說得是誰。
盛元勇請他回去祭祖時提了個醒,大致是說族老們覺得盛老爺子孤苦一人過得太苦,故而想讓盛言給盛老爺子養老,雖說分家挪了宗,但老盛家就剩盛老爺子一人,盛言楚不管誰管?
「楚哥兒咋管他?」程有福帶著兩個小兒子從家裡過來,剛好聽到這話,皺眉道,「他做的孽比山上的草還多,當年你跟楚哥兒大雨天沒地去的時候,他可沒因為楚哥兒是老盛家的長房孫子而心軟!」
烏氏將程春娘托她做的鹿肉丁一包一包的往外拿,邊拿邊不屑道:「春娘,他當年趕出來的時候不是甩了五兩銀子給你嗎?你這樣,你回頭也給他五兩,就當兩清。」
烏氏將肥碩的鹿肉切成了小塊,有些用鹽過了水,有些用猴頭菇或是酸荔枝醃製過,鋪子裡若要上鹿頭,只需撥開外邊的荷葉就行。
有關盛老爺子的贍養問題,程春娘罵兩句後沒再摻和,抱著一包包鹿肉和烏氏進了後院。
鋪子櫃檯邊,程有福瞥了眼在那噼里啪啦打算盤的盛言楚:「楚哥兒,你咋想的?」
盛言楚抬手在帳目上記上一筆,聞言抬眸輕笑道:「盛老爺子孤零零一人,族老人直言我不養他就讓他流落村頭,舅舅,你覺得我該怎麼做?」
「別管他!」
程有福眉頭深鎖,低罵道:「誰可憐他誰養去,哼,打量你好說話就將一個癱子往你家裡塞,你娘成天要守著鋪面,誰照顧他?莫不是要你買個丫鬟放他身邊?臉大如盆,盛家那些為老不尊的人也好意思說得出口!」
盛言楚斂去笑容,淡淡道:「我娘不可能服侍他,至於丫鬟 …我可沒那閒錢…就按舅娘說得辦吧,當年盛老爺子不是扔了五兩銀子讓我娘安家嘛,我這次回去還給他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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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元節後一日,程春娘將鋪面交給程有福和烏氏打理,自己則跟著盛言楚踏上回水湖村的路。
因是祭祖,盛言楚應景的帶了祭祀用得香火和豬頭,到達水湖村時,日後還沒全部落下。
水湖村四周山上遍地冒著白煙,盛言楚拎著東西直奔雲嶺山老族長的墳地。
老族長死了還沒滿三年,按規矩不能設墓碑,因而盛言楚便跪在漆紅的棺材前燒了一圈紙,等冥紙燒成灰燼後,他才起身往山下走。
路上碰到盛氏一族幾個年紀相仿的小孩,有些比盛言楚還要大幾歲,見到盛言楚斯文有禮的樣子竟膽怯的連頭都不敢抬,盛言楚微微嘆氣,便拉著其中膽子最大穿著最破爛的小子問話。
「可讀書了?」
盛言楚在盛氏一族的輩分並不低,眼前這個小個子該喊盛言楚一聲叔叔,見盛言楚和顏悅色不嫌棄他髒,小個子仰著腦袋脆生生的答:「叔,我沒正經讀過書,但我識字。」
小個子的話一落,旁邊長得比較壯的三兩少年立馬哈哈大笑。
「你識字?你逗誰呢!」
「就是!成天在山上砍豬草,誰教你讀書寫字?是山上的花兒還是草兒?」
「在秀才公面前賣乖的人一抓一大把,也沒見過像你這樣厚臉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