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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9:47:09 作者: 春綠可期
「呸,一群沒眼力界的東西!」
廖家小廝躬著身子小小聲的啐一口,低罵道:「往年我們廖家私塾送考的學子何曾低於五人了?至於康家……哼,裝腔作勢拉兩匹馬出來嚇唬誰呢,便是十人,二十人,考中的也沒廖家多。」
賭坊攤子上已經漸入白熱化,開始下注猜兩家私塾考中童生的人數,往年下注的人都是一邊倒向廖家,自從得知康家教出狀元郎後,今年看好康家私塾的明顯多了不少。
見廖夫子背著手站在門口面籠寒霜,馬車裡的辛華池掀開車簾提醒:「夫子…該啟程了。」
一輛馬車塞了六個半大的小伙子,馬兒本就吃累跑不快,再不抓緊趕路,入夜之前定進不了靜綏縣裡。
車內六人此刻難受的緊,空間逼仄擁擠不說,加之每人都帶了笨重的書箱,人坐在裡面幾乎動彈不得。
辛華池的一聲提醒攪得剩餘五人在心中叫苦不迭,馬車本就擠的腳都放不下了,等會夫子若是上來共乘,他們當然要空出大半的位子給夫子,只是那樣的話,他們這幾人一路上恐怕心肝兒都能擠出車窗。
「你們先走吧。」廖夫子沉著臉,擺手道,「我坐牛車。」
車內幾人頓時鬆了一口氣。
押注的人見廖家後院又拉出一輛簡樸的牛車,眼瞅著單薄身架的廖夫子坐在上面搖搖欲墜,不少人唏噓不已。
「誰說廖夫子不疼學生了,你們看看——」
「廖夫子家中本就不富貴,能出銀子賃馬車給學子們已然不易…只是苦了廖夫子坐牛車…」
「反觀康家…嗐,兩輛馬車又怎麼了,我可是聽說了康夫子賊喜歡訓斥學子,想來康夫子為人沒有廖夫子親和…」
「康家教出了狀元又如何?總歸康夫子不比廖夫子體恤學生……」
「送學生下場坐馬車不是理所應當的嗎?」這時有人嗤笑,仰著脖子沖廖家大門高喊:「康家還賃了兩匹馬呢,怎麼不見你們高捧康家?」
「廖夫子委委屈屈的坐馬車去縣裡怪誰?還不是怪他自個小氣,別說廖夫子家境不富裕,這說法誰信呢?每年光束脩廖家就要比康家高出好幾兩銀子,說他廖經業沒銀錢,鬼才信!」
一番話吼完,人群中捧吹廖夫人幾人的臉一黑,匆匆忙忙逃離了現場。
「李叔威武~」祝永章崇拜的拍手叫好,氣呼呼道:「廖家人好沒臉,慣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拉踩康家,羞不羞~」
見廖家下人們咬牙切齒的瞪著他,李茂毫不畏懼的回瞪,驀地兩家私塾自此拉起了一場無硝煙的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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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青主街上的事盛言楚自然是看不到的,此時他正坐在前往靜綏縣的馬車上。
策馬飛輿,還沒到申時,幾人就進了靜綏縣內。
而此時的廖家車隊才堪堪走了一半不到的路程,走的又是渺無人煙的官道,入夜後辛華池等人只能歇在樹林裡,樹林中濕氣極重蚊蟲繁多,睡一夜生生讓這幫學子眼裡熬出了紅血絲。
而外人眼裡體恤學生的廖夫子則半道換了寬敞的馬車,一路疾奔,竟先學生們一步住進客棧。
盛言楚和程以貴找的是一家緊靠衙門禮房的客棧,平時也就八.九十文一晚的房間,如今托縣試的福氣,一夜之間翻倍漲價。
「嘖,要一百八十文呢…」程以貴心疼的咂舌,「縣試要考四場,一天一場,光住客棧咱們就要刨七八百文…」
「所以我不讓舅舅跟著來是對的,不然咱們三就要多開一間房。」盛言楚認命的往外掏銀子,程以貴忙在袖袋裡翻找,被盛言楚制止,「住店的錢讓我來給吧——」
「我來,我爹給了我盤纏。」程以貴哪裡肯,爭著搶著要付帳。
盛言楚顛了顛手中的碎銀子,嘴角微彎:「表哥,聽說菊表姐的好事將近了,我勸你還是省點盤纏吧,等考完了也好在縣裡給菊表姐買點東西帶回去,左右我身上有八兩碎銀,我正愁沒地使呢,好表哥,你就讓兄弟我大氣一回如何?」
「也好。」
程以貴略開了笑顏,捏錢袋子的手微微用力,眼神堅定道,「我雖然不知道柳家那大郎為什麼會看中我姐,但有我在,我絕不允許再出現半道悔婚的事,所以我讓我爹緩一緩,若我能一舉高中,我姐和柳家大郎的婚事也就妥了。」
盛言楚收好掌柜找的銅板,聞言笑了笑,邊往樓上走邊道:「表哥這兩年來的苦讀我都看在眼裡,說句得罪人的話,康家這幾人中,包括我,還有夫子最看好的石大河和陸漣,我覺得此番縣試都沒有表哥你的把握大。」
今年康家下場的人除了盛、程二人,再有便是大前年在廖家上吊自殺的石大河以及在康家學了三年有餘的陸漣。
陸漣年方十八,為人過於迂腐,此前已經下過場,因身子骨羸弱敗在了縣試第三場,經過三年深造後,盛言楚覺得陸漣似乎還是沒有意識到自己瘦削的缺陷,因而他才敢斷定陸漣今年怕是又要空手而歸。
當然了,這些都是他根據表面現象推斷的,說不準陸漣年歲漸長後身子緊跟著好了起來然後中了童生呢?這種事誰也說不準,畢竟陸漣的才學是有的。
至於石大河,盛言楚沉默半晌,對程以貴道:「表哥切記我接下來要說的話…」
程以貴還沉浸在盛言楚上一句的蜜舌讚賞中,聞言一怔,似是想到什麼,道:「怎麼了?是不是石大河在路上跟你怨天怨地惹你煩了?你別搭理他就是,他在乙班天天如此,但凡夫子交代的功課做的不夠好,他就喜歡喋喋不休的吐槽題太難,卻從不在自身找原因,要我說,他活該考不中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