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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9:47:09 作者: 春綠可期
    程有福笑吟吟的放開盛言楚,鬆了口氣道:「我就是說嘛,光我一個半桶水的門外漢怎麼可能讓你熟懂三百千,是舅舅錯怪你了,原來你得了盛家老族長的指點。」

    有關老族長指導族中小子學問的事,盛言楚並沒有托大,真正給他開蒙的,老族長算一個。

    說開後,程有福領著兩人敲響私塾後院小門。

    開門的是康家的丫鬟,問清三人上門原因後,丫鬟領著三人前往後院偏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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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家宅院坐落在懷鎮南邊游湖邊上,是個三進三出的宅子,街門正對著長青主街,沿著主街一直往西邊走,走到底就是廖夫子的私塾,長青街是懷鎮最為繁華的街道,盛言楚經常背著程氏等人光顧的屏雅書肆就在這條街上。

    康家街門連著的是一排倒座房,丫鬟介紹說因為街門連著吵鬧之地,康夫子便沒有將學子們的舍館安置在街門倒座房,如今的倒座房安置的是私塾打雜的下人,丫鬟見盛言楚聽的認真,笑說日後盛言楚若是在康家私塾讀書,若有什麼跑腿的活可以去前院倒座房找書齋或是書童幫忙。

    盛言楚不好意思的撓頭,嘴上甜甜的說著謝謝,心裡卻在想康家的下人待人如此親切,想必康夫子並非傳聞中狠厲吧?

    走過一段抄手遊廊,盛言楚肉眼可見的發現這進院子比剛才那座要安靜許多,院子裡的擺設皆以青松和綠竹點綴,亦或是中間摻雜了幾盆矮小的君子蘭。

    「這裡就是夫子平日教書的院子了,叫襲文閣。」丫鬟的說話聲一下小了不少,指著前方敞開的偏廳,道:「裡面是書香重地,夫子一向不准外人進去,還請兩位小公子自行進去等候吧。」

    又伸手引著程有福往外邊走。

    程有福臨走前忐忑的看了眼兩個小子,貴哥兒食指緊緊貼在衣襟旁,走進去的時候竟緊張到同手同腳,楚哥兒倒看不出什麼。

    盛言楚其實也緊張,路上他跟表哥都大言不慚的放話,說待會誰見了康夫子打怵誰就是小狗,可就是襲文閣這短短的一段石子路,兩人愣是一個走出了同手同腳,一個慌得心肝兒躁響如雷。

    一進偏廳,股股清幽凝神的香氣撲鼻而來,盛言楚緊了緊肩上的背簍,那裡放置著舅舅替他準備的魁星吃食,若是康夫子順利收他為學生,等會他要捧著『八碗』魁星吃食上康家學堂走一遭,跟師兄們認個熟臉後,屆時再與他們吃魁星飯。

    甫一進門,迎面便走上兩個梳著書童打扮的小廝,一個上前接過他和表哥的背簍,一個迎著他們往內間走。

    穿過一道垂花門,兩人終於來到今天的目的地——拜師房。

    屋裡現下已經坐了七八位小子,瞧著面相竟有二十來歲的男人,也有跟盛言楚這般小的孩子。

    盛言楚擇了最末的位置坐下,拜師的人掃了一眼他們便移開了,有捧著書孜孜不倦默讀的,也有收不起玩心在屋裡東張西望的。

    書童給他斟了茶後便出去了,盛言楚借著飲茶的空隙掃了一眼四周,屋裡正中擺放著一把太師椅,椅子一側的高台下放著布墊,他不由對其多看了兩眼。

    今天他能不能順利入學,端看康夫子讓不讓他跪這個布團了。

    程以貴偏過頭,低低喊:「楚哥兒,看你左前方——」

    盛言楚依聲看去,只見一十來歲的小孩沖他做鬼臉,一張養著富貴的包子臉上寫著對盛言楚的滿滿鄙視。

    盛言楚失笑的搖搖頭,明知故問:「兄長可是有話要對小子說?」

    辛華池插著腰冷笑:「你一介投機取巧的商戶子,三教九流的東西竟也好意思來康夫子的學堂?」

    剛才書童接過盛言楚的戶籍文書檢查時小聲讀了出來,辛華池坐的近,聽得一清二楚。

    辛華池的嗓門尖銳刺耳,惹得周邊的學子們紛紛看過來,讀書人自詡清高,不願與身上透著惡臭銅錢味的商人為伍,聞言皆蹙眉交頭接耳,露骨眼神中儘是排斥。

    唯有玩耍的七歲孩童祝永章一臉茫然,丟開手中玩弄的盆栽葉子,脆生生的問:「商戶子又怎麼了?我叔父說朝廷准他收商戶子的學生了,華池哥哥怎麼還這般瞧不起人?」

    盛言楚心下詫然,原以為屋子裡最不安分的祝永章是來這走過場的,不成想祝永章竟是康夫子的親戚。

    第7章 滾出康家私塾

    辛華池當然知曉祝永章的身份,當即臉一僵,結巴道:「章弟有所不知,像他這樣的商戶子骨子裡最是狡猾卑賤,農忙時節家家誰不是大汗淋漓的在田間農作,唯有商戶之人高高在上,捧著茶水抽著黃煙坐在鋪子裡不挪身照樣有銀錢進帳,咱們泥腿子拼死拼活干一年怕也是掙不到奸詐商戶的十之一二!」

    旁邊幾個年紀稍大點的男子附和。

    「賢弟說的在理,朝廷既給了商戶錢財,又給他們科舉捷徑,未免讓我等良民不公!」

    「就是,我若在朝為官,定要上奏請旨撤免荒唐的商戶恩科旨意。」

    「商人重利便算了,這會子竟還搶咱們的飯碗,簡直荒謬又大膽!」

    「快快離開吧,別一會兒康夫子問起學問來,你滿嘴跑出來的唯有讓人笑掉大牙的心算帳本。」

    ……

    稀稀疏疏的嘲笑聲不絕於耳,這些人都是開過蒙念過書的,有些甚至進過縣裡的禮房參加過縣試,說出的話雖沒有農家婦人那種髒污之詞,可落在盛言楚耳里,這些比老盛家一些人的陰陽怪氣還難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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