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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9:40:44 作者: 遲小晚
「避子湯?」
裴慎開口念叨了一遍這三個字,眸色微沉。
那白鬍子老頭卻繼續摸著自己的鬍子:「是啊,避子湯,我開的這藥藥性極烈,一碗灌下去,這個月肯定是懷不上的。不過藥性強,也傷身,下次來月事恐怕肚子要疼。你啊,最好回家好好勸勸你家娘子,是藥三分毒,喝多了以後想要孩子……」
「喂!你等等!我還沒有說完呢!」白鬍子老頭氣得跳腳,他還準備繼續說,可那個男人卻已經扭頭走了出去。
裴慎腳步飛快,他一直走了許久,才發現自己重新走回了承德侯府門前。
高聳的院牆,雕樑畫棟的門匾,裡面的一切都顯得與他的身份格格不入。
而這座府邸裡面的人,他更加的高攀不上。
她是什麼樣的身份。
他又是什麼身份?
他即便想要負責,又哪裡配得上?
裴慎習 慣性地摸了摸脖子,卻一手摸空,這才想起師父給的那塊墜子,早已經留給了柳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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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德侯府內。
寒霜從外面買了藥回來,進屋看了一眼大姑娘,發現大姑娘還在熟睡,便拎著手裡的幾袋子藥包,去了小廚房。
有婆婦看見她,想要上來幫忙,都被寒霜給婉拒了:「大姑娘的藥,我還是親自煎了比較放心。」
從前寒霜便是這樣,大姑娘的什麼事兒都要親力親為,不像白露,事事兒都指給下面的人做。
以往這些婆婦還會背地裡說些寒霜的閒話,只不過經了昨夜的事兒,再沒人敢說寒霜不知變通。畢竟白露已經不知了去向,而寒霜卻搖身一變成了大姑娘身邊唯一的貼身丫鬟。
據說老太太想把身邊的如意姑娘指給大姑娘,大姑娘為著寒霜,都沒肯要。
寒霜從前也不是沒為姑娘煎過藥,她從藥包里撿出兩袋不一樣的,分別拆開,倒在瓦罐里,用清水泡上。等泡去了草藥上沾著的泥灰塵土,這才重新過水,放進藥壺裡小火煎煮。
有做飯的婆子從她身後路過,順口問道:「大姑娘怎的要吃兩副藥?」
寒霜背脊挺直,手指微微捏緊,手上的扇子卻繼續不緊不慢的給爐子扇著風,「方大夫開的,一副安神,讓姑娘好睡。還有一副是止痛的,免得姑娘醒來腿疼。」
身後的婆子應了聲就走了,寒霜臉頰上的汗卻因為神經緊繃,一直滴落到脖頸里。
還好面前有爐子上的小火映著,若是有人問起,倒是可以拿太熱了當做藉口,不讓人看出緊張。
這兩壺藥一直煎了有一個多時辰,直把藥汁煎得又黑又濃,遠遠聞著便有一股苦味。
最後小廚房裡的人都沒辦法,幫著寒霜把兩個小爐子給搬了出去,這才喘得過氣來。
「姑娘這藥聞著也忒苦了些,過會兒怎麼下口啊。」院子裡的婆子是知道柳明月嬌氣的性格的,小時候若是染了風寒,哪次不是嫌藥苦,藉機打翻半碗。
長大了些身子骨好些了,只這毛病恐怕沒改。
「你找些糕點帶過去,給大姑娘過口。」有婆子給寒霜支招,寒霜抹了抹額上的汗,道:「謝謝您,不過先前出去抓藥的時候,給姑娘在藥店外的鋪子上買了蜜餞果子。」
「哎喲,怪不得看你剛剛大包小包拎了那麼多回來呢。」
「瞧瞧寒霜想得多周到,出去抓藥,還記得給姑娘買蜜餞果子。我們這些年紀大的老婆子,日後也要多和寒霜學學才是。」
寒霜沒有再多說什麼,藥快煎好了,她拿布包裹住藥壺的把柄,將兩壺藥分別倒出一小碗,放進托盤裡,剩下的藥則繼續放回爐火上煎。
而屋子裡的柳明月,早就在濃厚的藥味中昏昏沉沉醒來。她做了好久一場夢,夢裡門吱嘎一聲開了,寒霜端著藥碗進來,就像此時一樣。
那時候她也是躺在床榻上的,隻身下血崩不 止,就那樣無力地看著寒霜端藥進來,什麼藥都喝不進去。
那床榻也硬得很,常常硌得她後背生疼。她記得是由幾塊粗硬的木板鋪成的,上面的褥子還是寒霜拆了幾件厚棉衣才縫製成功的。
而不像現在,整個人都陷在柔軟的絲綿之中。
「大姑娘,起來喝藥了。」寒霜的聲音從耳畔傳來,好像近在咫尺,又好像有些遠。
柳明月掐了掐手指,終於清醒過來。
不,現在已經不是那個時候了,她重新來過了,她不在家廟之中,她不是孤零零地身邊只有寒霜一人。
寒霜端來了兩碗藥,把托盤放在床邊,然後伸手去扶柳明月起來,卻發現大姑娘的目光一直落在托盤上。
「是哪一碗?」柳明月開口問道,聲音有些發啞。
見寒霜指了指左邊,便知道那是她千叮嚀萬囑咐,讓寒霜弄來的避子湯。她端起左邊的碗,仰頭一口悶了下去。
寒霜甚至沒有來得及拿出蜜餞,這碗湯藥已經在柳明月手裡見了底。
苦澀的藥味瀰漫在唇齒間,柳明月閉上眼,整個人向後靠去,靠著這苦味讓自己清醒。
前世那個生下來就斷了氣的孩子,不會再有了。
上輩子柳明月雖然恨,可是十月懷胎下來,她對腹中的胎兒也不是毫無感情。她雖進了家廟,日子清苦了些,但有寒霜陪著,也不是不能過。
只兩個人都未曾出閣,都不懂這些,柳明月只知道自己葵水沒來,到後頭月份大了才知自己有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