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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9:22:17 作者: 九日酒
    謝逢秋:「……」

    這真是個難答的送命題,謝逢秋並沒有這方面臨場發揮的經驗,因為以往華胥並不會注意到這樣的詞彙,他遲鈍且木訥,總是隨口一句便能糊弄過去。

    可今日,謝逢秋看著他冷淡卻堅定的眼睛,卻忽然覺得,這次,大概掩飾不了了。

    華胥憬猶豫了下,率先開口道:「謝逢秋,你是不是喜歡我?」

    謝逢秋有好片刻沒說話。

    華胥憬不善人心,謝逢秋不答,他也無法從他的沉默中窺見些許深意,便只能跟著靜默。

    本以為走到這一步,需要歷經千難萬險,還需要漫長歲月的浸染,可如今,華胥平靜地看著他,好像只是問了一個像「今天天氣如何」這種再尋常不過的問題,他忽然覺得,有些壓著胸口沉甸甸的,需要經過萬般打磨的話,也不是那麼艱難才能吐出了。

    他的少將軍在看著他,溫和的,包容的。

    坦然自若的。

    「是的,我喜歡你,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

    第73章 明朗:何必如此?

    謝逢秋走後,華胥憬翻了翻包袱,從裡面找出一個刻滿符篆的傳訊鏡。

    那是這兩年才興起的新鮮玩意兒,造價昂貴,非仙門大家供養不起,華胥家有三對,常年在外的少將軍理所當然地占據一枚,而與之相對的另一枚,則在他最信任的心腹華胥燁手中。

    少將軍拈了個決,面色淡漠地點亮鏡面。

    淺薄的金色光暈環繞又散去,漸漸凝成鏡面上一個模糊的人影,華胥燁的聲音縹緲地從另一頭傳來:「少將軍。」

    人影模糊,聲音也不大真切,這鏡子若非能實時對話,實在算不上好用,或許是為了讓氣氛不至於太過僵硬,華胥憬並未直接切入正題,而是隨意地寒暄了兩句。

    冷淡的聲音透過鏡面遙遙傳來,聽不出什麼情緒,華胥燁早已習慣這樣的淡漠,未起疑心,同樣一板一眼地回了幾句。

    「阿燁,當年邀月之事,你是華胥氏的代表,也就是說,所有的細節,你都是清楚的。」

    華胥燁不知他為何忽然提起這茬,本能地點頭,「是。」

    鏡子的另一端,華胥憬冷冷地看著他。

    「我當時問過你,謝逢秋如何?你跟我答的是,完好無損。」

    華胥燁愣了一下,總算察覺到了這異常的論調,反應過來,少將軍不是來閒聊的,他是來問罪的。

    他一時沒說話。

    少將軍卻不打算放過他,他道:「從你跟著我的第一天起,我就跟你說過,我們之間,不需要任何的欺瞞,善意的也好惡意的也好,這不是你說謊的理由。」

    少將軍罕見的有些咄咄逼人,華胥燁不置一詞地垂下視線,好半晌才悶聲道:「少將軍都知道了。」

    「阿燁,我曾經很信任你。」

    他用了個最無法挽回的「曾經」,華胥燁已然能從他平靜的口吻中聽出他的憤怒和失望,他想辯駁,可他無從辯駁。

    「少將軍,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可你已經犯了。」華胥憬道:「不僅如此,這十二年來,所有能遞到我面前的與當年之事有關的隻言片語,你都自作主張地攔下了,汝嫣舒就算要瞞天下人,五大家內部也一定會通氣,華胥氏不可能半點消息都收不到,我不冤枉你,你也沒這麼大的權力,是不是父親的意思?」

    華胥燁沒說話,等同是默認了。

    見過華胥憬當年的失態,家主比任何人都想將這份危險扼殺在搖籃里,他也不過分,只是插手了兒子的消息來源,將可能令他失控的事情壓得嚴嚴實實,他們都不過分,僅僅是打著為他好的旗號輕飄飄地擋回了一陣風,這陣風本該掀起一場海嘯,可他們豎起了堅實的牆垣,於是海面風平浪靜,震天蔽日的風浪被扼殺在了搖籃里。

    沒人看見海底腐爛的暗瘡,沒人看的湛藍底下的暗潮洶湧,沒人看見大海的深處,一顆心被誤會踩進了淤泥里。

    他們永遠都不知道那些輕描淡寫的舉動會對他來說有多可怖,他們只看到了眼前的平靜,哦,風波平息了,不見了,真好。

    這場拉鋸戰中,所有人都高興了,萬箭穿心的只有華胥憬一人。

    他忽然覺得耳畔響了一聲,說不清是雷鳴還是轟響,似乎有微弱的電流穿胸而過,蔓延至四肢百骸,直接把那顆方才還在炙熱跳動的心給電麻了。

    他麻木地想:何必呢?

    「在你們眼裡,我對家族的忠誠度就如此不值得信任嗎?」

    少將軍漠然地說著,真正戳心的,不止是這十二年來的隱瞞,還有他們的懷疑和揣度,為什麼就不能相信他呢?他從來沒想過放棄任何一個,他只是想努力地做到最好,怎麼他所有的拼盡全力,落到另一方眼裡,就是顆不安分的□□呢?

    為什麼一定要做取捨?為什麼不能兩全其美?

    為什麼,一定要,替他做決定。

    華胥燁被他這樣冷靜的質問逼得心慌不已,沉默好久,一句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

    有人說,一個謊言,往往要用後來的無數個謊言來圓,他曾經不以為然,因為他從不說謊,他不需要體會這種愧疚的情緒,也不會要理解這樣的後悔,可當他在少將軍眼前說出「安然無恙」那四個字時,他忽然明悟了,負罪感猶如跗骨之蛆,之後的無數時刻,都牢牢地貼緊在他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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