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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9:22:17 作者: 九日酒
經樓藏書有薄有厚還有成套,一句話,關一個月還是一天,全憑運氣。
謝逢秋手氣還行,抽了本薄薄的冊子,封面寫著『清淨經』三個大字,可他在桌案前坐了半晌,仍舊是清淨不下來,一個字都沒落下。
書院除了有些歪門邪道式的隨便,其餘方面還是做得很好的,即使是用來關禁閉的小隔間,亦是麻雀雖小樣樣俱全,側面還有一扇半人高的小窗,正對著北面連綿不絕的後山,仙鶴裊裊,林密如蓋,謝逢秋這輩子都沒這樣抓心撓肺地發愁過,索性將筆一扔,盯著窗外的景色長吁短嘆。
須臾,有人敲門。
面前是笑意盈盈的熟悉面孔,謝逢秋神情微訝,「春和學長,你怎麼來了?」
「我猜你昨天一定沒有好好聽長老講話,」春和笑意未改,「我是九學的導師,你可以理解成,大事小事樣樣要管的老媽子。」
「……」謝逢秋道:「失敬,失敬。」
「我聽說我的學生上課第一日就犯了戒,聚眾鬥毆,所以我特意來看看,看到是你,就不意外了,」春和朝他擺擺手,透過縫隙掃了一眼他身後的房間,視線在那張空白的宣紙上停了片刻,「……半天了,你一個字也沒動?」
春和十分詫異:「難道你覺得這裡條件很好,打算待到地老天荒?」
謝逢秋噎住,「……那倒也不至於。」
他抓了把頭髮,躊躇了下,半晌才憋出一句:「在想事情,等會兒再寫。」
……這個等會兒,怕是會有一點久遠。
春和嘆了口氣,問道:「什麼事呢?」
他本不愛追問人家的心事,但他擔心這位朋友想不明白,自己把自己繞成個節,那本清靜經再不動筆,他怕是要在這裡槓到天荒地老了。
謝逢秋猶豫一下,沒吭聲,打死他也說不出來「惹朋友生氣了怎麼辦」這種多愁善感的話,更何況這個中情形也不是三言兩語能解釋清楚的,他那作祟的愧疚之心怎麼好意思與人言?
於是只道:「沒事,導師你回去吧,我在這兒好好思過,爭取早日釋放。」
「……」春和又嘆了口氣,知道自己撬不開他的嘴,轉身欲走。
謝逢秋忽然又叫住他:「學長等等!」
他這一會兒學長一會兒導師的,足見他心緒多麼雜亂。
春和轉過頭來,見他低垂著頭,眉頭微微皺著,問了一句:「……學長,你知道華胥嗎?」
「華胥?那是什麼?」春和想也不想地反問。
謝逢秋搖搖頭,緩緩道:「沒什麼。」
他看起來對這個問題很在意的樣子,春和便道:「我倒是不清楚,但這經樓藏書浩如煙海,你去找一找,或者去問一下經樓的守門人,說不定能有什麼線索。」
謝逢秋:「真的?那我現在就去……」
「你活在夢裡麼?」春和用笑如春風的臉,吐出了冷酷無情的六個字,「你現在不可以出這間屋子一步,除非你把那本清靜經雋抄完,而且我提醒你,守門人的要求很高的,字不好看,內容有缺,他通通都會打回來。」
謝逢秋:「……」
這學上的,真是窒息。
春和走後,謝逢秋再不想動彈,也不得不拿起筆桿子,悶頭抄錄了起來。
「這麼老實?」清冷的聲音驀地響了起來,華胥不知何時出現在窗外,背天光而立,墨發如洗,眉眼冷淡,好似下一刻便要飛升上界,斷情絕愛。
謝逢秋抬頭看了一眼,心裡有鬼,頓時嚇了大跳,「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來,做什麼?一副幹了虧心事的表情?」
謝逢秋哽了一下,剛想回懟這人哪壺不開提哪壺,卻見華胥正伸了手去觸窗口的亮光,慌忙之下,謝逢秋下意識大叫:「別碰!那是結界!」
「……我當然知道這是結界,」華胥用看傻子的眼神皺眉看了他一眼,而後垂下視線,伸出一隻修長白皙的食指,自左往右一划,光幕如遇天敵般收縮起來,迅速暗淡,很快就成了附著在窗邊的一圈符咒。
「行了,出來吧。」
謝逢秋看著華胥氣定神閒的比劃,好像不是破了個結界,是彈走了一隻微不足道的小螞蟻,他深吸了口氣,覺得飯還是要一口一口吃的,於是他決定從最迫切的解決起。
「你不生我氣了?」
他尷尬得滿臉不自然,藏在袖子裡的手差點擰成麻花,華胥差點懷疑自己聽錯了,他驚訝於這人語氣中的一點小心翼翼,上上下下看了他好幾眼,不由問道:「你又犯什麼病?」
謝逢秋:「……」
這人怎麼如此愚鈍?
謝大爺只會牙尖嘴利地損人,不會油嘴滑舌地哄人,一擊不成,他乾脆就沒有下一擊了,直接單刀直入地道:「就是那個……體香,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我覺得……行行行我不說了!我發誓我一定保密,絕對不告訴別人行不行?!」
這哪裡是道歉,這分明是找揍,他不提這個還好,一提華胥就覺得火冒三丈,這人沒事往他身上聞什麼聞?!保持安全的社交距離不好嗎?!
「滾!」
他忍無可忍地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個字,覺得自己真是有病才會來接他!少將軍怒沖沖地甩了袖子,轉身就要走!
說時遲那時快,謝逢秋眼疾手快抓住了飄到自己眼前的那塊衣料,「別別別,來都來了,神仙哥哥帶我一起走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