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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9:02:41 作者: 凝隴
    馮伯玉微微嘆口氣,道:「那麼,告辭,保重。」

    轉身下了台階,步伐緩慢卻堅定,剛走到院中,忽然聽到康平大聲道:「馮伯玉----」

    馮伯玉身形一頓,回頭看向康平,見她眼含淚花,不舍地看著自己,喃喃道:「你也保重。」

    他心裡莫名有些滯澀,良久,展露一個情真意切的笑,道:「彼此保重。」

    康平似乎第一次見馮伯玉笑得這麼開懷,錯愕了一下,終於大悟,回以一個大大笑容道:「嗯,彼此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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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瞿子譽和王以坤得到馮伯玉免罪外放的消息,聯袂來給馮伯玉送行。

    馮伯玉輕衣簡行,神情輕鬆,扶了母親上船,便在岸旁與兩位同窗告別。

    「邕州民風淳樸,物產豐饒,能外放邕州,非得有真才實幹不可,可見皇上一來賞識你,二來有心栽培於你,」王以坤道,「以驥舟你的才幹,不出三年,必當嶄露頭角。」

    馮伯玉微微一笑,道:「於我而言,這些全是其次,能全身而退,侍奉母親頤養天年,已經天大的不易,別無他求。」

    瞿子譽想起馮伯玉的妹妹臨盆在即,馮伯玉卻提也不肯提這妹妹一字,只將全副心神放在母親身上,不好多話,只道:「你初遭變故,難免有些意氣消沉,等三年後再說這話也不遲,總而言之一句話,我和子期在長安等著你。」

    王以坤笑道:「咱們三個當初可是朝昭館的三魁,一同下場,一道入仕,等你外放回來,咱們三人務必要意氣風發地好生喝上一回。」

    馮伯玉笑著拍了拍二人的肩膀,豪氣干雲道:「好,到時候咱們不醉不休。」

    話別完上了船,馮伯玉不經意看一眼遠處的巍峨宮牆,想起那個曾讓他魂牽夢縈的窈窕少女,幾不可聞地嘆息一聲,對瞿王二人一拱手,笑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請回吧。」

    瞿子譽和王以坤壓著滿腔的淡淡離愁,同時笑道:「後會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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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過幾日,清虛子啟動陣法,皇上將怡妃從大隱寺招出,丟入陣法中。

    沁瑤聽到消息,有心幫著師父去布陣,卻被師父回話給攔下了,說這陣法說到底有失正道,她一個有孕的婦人,就別跟著摻和了。

    她只好百無聊賴待在家中等消息,期間王應寧和裴敏相邀著來看她,說起一樁吳王流放途中的異事。

    「押送吳王出城的士兵正好是我哥的手下,回來說,那位吳王的側妃一夜之間不見了。」裴敏一說起這些奇譚便眉目飛揚,「失蹤前夜,那位側妃一看天象,就又笑又哭,說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話,說什麼等了十年,終於能回去了,還說唐朝雖然好玩,她真心待夠了。手上拿著個小包袱,裡頭不知道裝著什麼,第二日早上清點人數的時候才發現少了一個人,一查,正好是那位康側妃。聽說吳王當時就失魂落魄了,找那位側妃無果,便罵夏芫,直說她使了妖法害了康側妃,恨不能立刻掐死夏芫。」

    「他這是把夏芫當成她阿娘了吧。」裴敏說完,不屑道,「難道人人都用妖法對待旁人麼,照我看,說不定那個康側妃自己就是個妖精呢。只是這樣一來,吳王失了寵妃,真將帳算到夏芫頭上,到了流放之地,怕是更會寡待夏芫了。」

    王應寧卻不好聽這些神神鬼鬼的說道,岔開話題,只問沁瑤:「下月阿玉便要大婚了,聽說還是太子親自選,你師兄何時相中的阿玉,我們怎麼一點都未曾聽阿玉說起過。」

    沁瑤笑道:「這----你們就要自己去問阿玉了,總歸跟吃的離不開關係。」

    一月後,阿寒和劉冰玉大婚。

    第197章

    東宮。

    劉冰玉悄悄吐了口氣,看向寂靜如水的殿門口。

    太子行完合卺禮之後,便出去聆聽聖訓,賜酒於群臣,一個時辰過去了,仍未返轉。

    她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脖子,有些猶豫要不要將層層疊疊的褕翟換成輕薄鬆軟的常服,好讓身上忪快忪快,忽然肚子裡咕嚕嚕一陣響。

    她微窘,悄悄吐了吐舌頭,從早上開始梳妝起一直到現在,她一點東西都未曾吃,早就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她出於本能摸向寬大的袖子,手剛伸到半路,反應過來,今日不比往常,以往隨手就能用來打牙祭的吃食,全沒帶在身上。

    她苦惱地嘆了口氣,成親的諸多規矩里,最不合理的一條恐怕便是新婦不能像賓客那般在筵席上正常用膳了。

    忽然外面傳來一陣宮人一疊聲的問安聲,「殿下。」

    劉冰玉心一緊,忙挺直身子坐好,悄悄瞥向看向殿門,就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快步進來了。

    他身上穿著太子袞冕,比平日更顯修長偉岸,進來後,看在端坐於床上的玲瓏美人,臉一熱,突兀地止步,目光定定地落在劉冰玉姣潔如月的臉龐上,直到身後宮人提醒式地咳了一聲,才窘迫地反應過來,少頃,揮手令身後的宮人們退下。

    劉冰玉被他看得好不羞澀,不動聲色地挪了挪身子,紅著臉跟他對視,早在那回雲隱書院破陣之時,他眸光便清明了許多,臉上的憨傻之相也再看不見。可此刻他立在殿中目光灼灼地看著他,怎麼看都透著幾分傻氣。

    她沒忍住撲哧一笑,起身理了理厚重的褕翟,端端正正給阿寒行了一禮,脆聲道:「給殿下請安。」

    阿寒被這聲殿下喚得錯愕了一瞬,旋即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走到床畔,低頭微微笑著看她,喚道:「阿玉妹妹。」

    這聲熟悉的稱呼一下子拉近了兩個人的距離,劉冰玉心底一松,神情輕鬆地笑了起來。

    「你餓不餓?」阿寒不讓劉冰玉看出自己此時的緊張,強自鎮定坐在她身旁,扭頭問她。

    「嗯。」劉冰玉點頭,她這會一點也不覺得忐忑了,雖然身邊這個人比從前看著穩重內斂了,但她能感覺到,他骨子裡還是那個溫厚寬和的阿寒,一點也沒變。

    「早就餓了呢。」她抬眼看他,有些委屈地撫了撫肚皮。

    「我讓她們送吃的東西進來。」阿寒似乎早料到劉冰玉會這麼回答,二話不說便喚人送東西進來。

    不一會,宮人們便呈了滿滿當當的食匣,在桌上一一擺放好,不等阿寒吩咐,便束手退了下去。

    阿寒猶豫了一會,握住劉冰玉的手,拉她到桌前道:「我知道你肯定早就餓了,本來想早令人送東西來,可是----」

    他有些靦腆地一笑,「可是,我想跟你一道用膳,特等到現在這時候才讓他們送上來。」

    劉冰玉聽得納悶,一低頭,看清桌上的東西,才明白阿寒這話裡頭的意思,就見滿桌除了熱騰騰的飯菜以外,另有幾小匣子點心,一半是德榮齋的玉蘇糕,另一半竟是青雲觀的三味果。

    正是當日兩個人在青雲觀外交換著贈送給彼此的點心。

    劉冰玉抬起頭,好笑地看向阿寒,難怪他一門心思要跟她一道用膳,原來在這個地方等著呢。

    兩個人相對而視,笑得心照不宣,過了一會,阿寒提筷夾了一塊三味果給劉冰玉,道:「這回不怕不新鮮了,都是咱們觀里廚子昨日特意到皇宮裡新做的,先吃一口,再吃旁的。」

    他下意識仍覺得青雲觀是他的家,開口時,依舊稱青雲觀為「咱們觀。」

    劉冰玉就著阿寒的手吃了一口,順手也給阿寒夾了一塊玉蘇糕。

    吃著吃著,兩個人越靠越近,等到劉冰玉第四塊三味果下肚,再想就著阿寒的筷子吃第五塊時,誰知沒等到三味果,卻被兩片灼熱的唇給吻住。

    劉冰玉腦袋一空,一眨不眨地盯著那雙近在咫尺的黑亮眸子,心幾乎沒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可沒等她繼續沉醉下去,就聽極不協調的一聲輕微動靜,兩個人同時哎喲一聲,倏的分開。

    「你、你磕到我的牙了。」劉冰玉臉紅得要滴血,結結巴巴地指責阿寒。

    阿寒失措片刻,抬眼見少女水汪汪的眸子和桃花瓣般的粉唇,心底仿佛有烈焰在灼烤,叫囂的欲望徹底壓倒了他的羞恥之心,心一橫,厚著臉皮將她一把打橫抱起,不敢看她的臉龐,只磕磕巴巴道:「我、我再多親幾次,就不會再磕到你的牙了。」

    將她緊摟在懷裡,大步朝床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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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婚之後,劉冰玉嫌宮裡冷清,除了打點太子妃該打點的庶務外,閒暇之餘,時常邀了沁瑤等人來宮裡玩。

    阿寒一來心裡記掛沁瑤,二來不是忙著跟皇上讀書批奏摺,便是要去看師父布陣,白日著實沒多少時間跟劉冰玉相處,便總縱著她。

    沁瑤在最初那陣最難捱的孕吐時光過去後,也在家閒不住,只要藺效不在家,便進宮看阿寒兩口子,要不就是去布陣之處探望師父。

    不知是不是跟阿寒情投意合的緣故,東宮被劉冰玉打點得格外舒暖愜意,一點沒有宮裡常有的冰冷肅穆。

    沁瑤偶爾一去,必被劉冰玉的熱情款待絆住腳,天氣嚴寒,懶得來回奔波,索性留在東宮用了午膳再回瀾王府。

    而阿寒只要聽說沁瑤來了,會儘量放下手中冗務前來相伴,師兄妹相處起來,跟從前一樣的自然親昵,沒有任何不同。

    藺效每回忙完手中事物,便來東宮接沁瑤,兩口子一道回去。

    皇上的身體卻一日不如一日。

    要命的是,雖然身子已經極為不適,皇上仍在繼續日夜不繼地親自教導阿寒,不事休整,硬生生加快了屍毒的進程。

    等到清虛子布好陣,緣覺啟動第一場超度法事時,皇上終於病入膏肓,一臥不起。

    拖延了一月,眼看只差最後幾場法事,皇上還沒來得及等到親眼看到蕙妃的轉世,就陷入了彌留狀態。

    這幾日,皇上情況格外不好,吃一點吐一點,最後乾脆水米不進,一口氣卡在喉嚨里,進不去出不來。

    眾近臣眼看皇上不好,不敢出宮,連續幾日守在含元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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