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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9:02:41 作者: 凝隴
清虛子長長嘆口氣,算是默認。
雖然早已有了猜測,但親眼得到師父證實,沁瑤仍錯愕了好一陣,原來師兄竟是皇子,那宮裡那位太子是怎麼回事?
藺效卻道:「道長,當時那年輕男人長什麼模樣,你可還記得?」
清虛子搖搖頭,「只知道他年紀約二十多歲,個子不高,從頭到尾,臉上的五官都僵硬不動,一看便知做了手腳,絕不會是他的真面目。」
沁瑤聽到這,忽然不合時宜地想起了那位李天師啞巴徒弟的畫像,從畫像上看,啞巴徒弟的五官也頗有違和之感,不知跟這個追殺師父的年輕男人有沒有關聯。
第178章
「我將你師兄救出之後,不敢出城,徑直去找蘇建甫,他早在長安買了一處宅子,因這宅子是前朝一位將軍所制,府里有不少暗道,我們便將孩子藏在宅子的暗道里,怕被人發現蹤跡,不敢請辱娘,只給孩子餵些米湯,虧得孩子在胎里養得好,十足結實,竟也長得奇快,我才知道這孩子是百年難見的純陽之體,相較於旁的孩子,極好養活。過了三月之後,我們見府外風平浪靜,出去打探消息,便聽說齊王府那晚兩名側妃生產,蕙側妃難產而亡,孩子卻活了下來,另一名怡側妃倒是無事,可孩子一生下來就夭折了。三皇子痛失蕙側妃,悲痛交加,生了一場大病,聽說病得極重,險些沒熬過去。
「我們這才知道,怡側妃便是背後做局之人,只不知道是她本身便身懷異術,還是身邊有人輔佐,算得了阿寒日後會登大寶,怕自己出頭無望,便害死阿綾母子,將自己的孩子頂了阿寒的命格。」
這一連串的消息太讓人震驚,哪怕沁瑤和藺效早已猜到了真相,仍驚得好半天無法接詞。
「就這樣長到半歲,你師兄已表現得比平常孩子要聰明,一見我和蘇建甫便笑,時常將自己手中的吃食分給旁人,還會張口咿呀作語,不知道是不是知道阿娘不在身邊的緣故,乖覺得很,夜間從不啼哭,也從不纏磨人。可長到一歲時,卻突然變得呆笨起來,到三歲時,更是愈加痴傻,別說說句完整的話,竟連我和蘇建甫都認不得了,我看這孩子印堂黑氣濃聚,眼中的靈氣少了許多,跟半歲時判若兩人,忽然想起一種古老的道家邪術,疑心有人給他施了七煞鎖嬰陣,便試著煉製了定魂丸給你師兄吃,一吃定魂丸,你師兄的痴傻情形又會好轉許多,我這才知道早先的猜測沒錯。想來是那怡側妃知道你師兄被人救出,遍尋不到,寢食難安,便用這陰毒法子讓他變得痴傻,若沒有定魂丸續命,不出十年便會暴斃而亡。天可憐見,當年布陣時,少了你師兄的鮮血做餌,陣法少了幾分煞力,你師兄的靈氣不至於在我們發現問題之前便消耗殆盡,若是那樣,即便日後破了陣,你師兄的心智也回不來了。」
「您是說,只要能破了七煞鎖嬰陣,師兄的心智便有法子恢復如常?」沁瑤先聽得滿心悲憤,可聽到最後一句,又不免大喜。
清虛子道:「布陣時,你師兄不在他們手上,他們無法取得他的鮮血,因而陣法少了幾分邪性,若能破陣,你師兄的心智不見得不能恢復。」
沁瑤紅著眼圈點點頭,「難怪那晚您在書院逗留了許久不肯走,後來又幾次打聽書院之事,可見您當時已發現書院便是設陣所在,有心替師兄破陣,卻因怕打糙驚蛇遲遲不敢行動。」
清虛子恨道:「那婦人雖然沒有皇后的名分,卻已穩坐後宮多年,在朝內朝外勢力盤根錯節,豈是我一個道士輕易便能撼動?為師不怕破不了陣,卻怕不小心暴露你師兄的身世,給他惹來殺身之禍。這些年緣覺一直在尋機會替阿綾報仇,可為師知道,此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越到近年,為師越盼著你師兄能平平安安地度過餘生,千萬別再卷到腥風血雨中。可沒想到,千防萬防,還是沒能躲過那婦人的暗算。」
藺效聽完清虛子一席話,面上雖不顯,心裡早已是驚濤駭浪。
倘若清虛子說的屬實,此事已涉及江山社稷,勢必會引來一場震動朝綱的爭鬥,不光是清虛子師徒暴露的問題,連沁瑤也已經捲入其中,依照怡妃多年的作風,斷不會等到事態繼續發酵,很快便會採取行動,他絕不能讓沁瑤因此事受到半點波折,需得想法子護著沁瑤全身而退才行,是以,接下來的每一步都得全力謀劃,若一招不慎,便會身陷死局。
棘手的是,不知是光只有怡妃一人在背後操縱,還是連太子和吳王也已知道其中詳情,若是後者,太子怕不會讓人動搖他的東宮之位,無論如何都會想法子找到清虛子師徒。
正皺眉思忖接下來的部署,卻聽沁瑤帶著恍悟的意味道:「師父,您可還記得當日玉屍曾想讓師兄做金屍,可後來世子上山後,玉屍又幾次欲咬世子,我當時好生不解,可您和緣覺方丈卻分明知道其中緣故,卻怎麼也不肯告訴我。我現在明白了,原來師兄跟世子都是皇室中人,身上流著相同的血,那玉屍百年前被皇帝所負,最恨他的後人,因而她誘惑人做金屍,第一個條件便是讓人殺死自己的摯親,想來她最願意看到的便是皇室中人自相殘殺,而您曾說玉屍的第二個條件凌駕於一切條件之上,我估計,這所謂的第二個條件,便是金屍一定要是皇室中人。
「當然,若是兩個條件能同時滿足,她必然更加稱心,若只能滿足第二個,她也樂見其成,因為就算害不到當年那位皇帝,但能讓他後人跟她一樣做個不容於天道的金屍,也總算能讓心裡憋的怨氣稍減一二。」
清虛子沒料到沁瑤的思維如此跳躍,懵了一瞬,哭笑不得道:「你這孩子,都什麼時候了,怎麼還能想起來那煞物?」
沁瑤訕訕道:「我這不對當初玉屍的條件一直存著疑惑,找了許久都沒找到答案嘛,好不容易想明白其中關竅了,忍不住跟您說道說道。」
藺效卻掀簾看一眼車外,對沁瑤和清虛子道:「我們先在此處下車,再從府內去密宅。這段時日,道長和師兄需得暫且藏在密宅中,不能讓人發現行蹤,等一切塵埃落定,再另作安排。」」
幾人下了車,見是一座極肅穆僻靜的宅子,乃是瀾王府的一處別府。
府門口早有管事模樣的人束手而立。
藺效領著幾人一路穿過庭院,到得正房,在書櫃後打開機關,啟開密道,等一行人入內後,旋即關門。
暗道內甚是黑暗,清虛子不得不掏出火摺子點亮。
沁瑤邊走邊想,沒想到這瀾王府的別院內竟還藏有密道,看這宅子的年頭,不像是藺效吩咐人所挖,難道是阿翁令人挖鑿的不成?
可他老人家沒事挖這密道做什麼?莫不是怕長安有變,隨時準備遁到密宅中去,以便自保?可看阿翁那副閒雲野鶴的模樣,又實在不像懂得未雨綢繆之人。
她想了一回,暗暗搖頭,不對,當年幾個爭儲失敗的皇子中,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只有阿翁一個得以全身而退,若說阿翁全沒有機算,怕是早已被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第179章
在密道中走了許久,道路忽然變窄,藺效道:「已到了。」說著,便越過一行人,在牆上摸索一陣,啟開門道,領著眾人出去。
沁瑤到了地上,舉目四望,見是一間小宅院,周遭一無人聲,素靜非常,不知在什麼地界,院內倒是早已候著若干僕從,見了藺效等人,不見驚訝,像是早已習慣了隨時候命。
藺效領著師徒二人中間主屋,屋內甚是暖和,擺設器具亦十分齊全。
坐下之後,連飲了好幾口僕人奉上的熱茶,沁瑤才覺得身上那股冷颼颼的寒意好了許多。
藺效見沁瑤臉色見轉,便對清虛子道:「道長,您不妨告訴我,您將師兄藏在了何處,此處不比別處,算得隱蔽安全,不如我早些將他接過來。」
清虛子沉吟了一會,他如今跟藺效已同在一條船上,猜忌防備只會讓事態變得更糟糕,還不如早早放下芥蒂,跟藺效聯起手來共同禦敵,便對藺效道:「他暫被緣覺藏了起來,你若去接阿寒,我得給緣覺寫封親筆信,否則他斷不會將阿寒交給旁人的。」
藺效行事向來果決,當即令僕從呈了紙筆過來,又對沁瑤道:「忙了大半夜,眼看快要天亮了,你和道長一會好好歇一會,剩下的事,等我回來再做計較。」
沁瑤嗯了一聲,由著藺效將她領到一旁的內室,內室內有床有榻,格局不大,卻很是馨香暖和。
藺效站在床前,幫著沁瑤脫了裘衣,扶她在床旁坐下,道:「讓下人給你備些熱水,你洗個澡好好睡一覺,什麼都不要想,什麼都不要怕,萬事都有我呢。」
沁瑤見他自事發到現在,一句多餘的話沒說話,一點要退避的打算都沒有,只將所有重擔一力擔到自己身上,何其有擔當有魄力,眼眶不免發澀。
她有心想跟他同去,但也知道要對付怡妃不是光靠她和師父的道術便能行,藺效這一去,要謀劃的東西太多,帶著她會分心不說,而且其中有許多人和事不方便帶她介入,與其做些無謂之舉,不如聽藺效的安排,便乖巧地點點頭,將頭靠在他肩上,柔聲道:「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我只擔心你太累,一夜未睡不說,又得來回奔波,怕你身子會扛不住。」
藺效低頭吻了吻她的臉頰,寬慰她道:「怡妃不好對付,眼下不是歇息的時候,我們需得跟怡妃爭分奪秒地搶時間,事態不會處於膠著狀態,很快便會決出勝負。好瑤瑤,你且耐著性子等我消息,等塵埃落定,我再好好陪你。」
沁瑤不舍地摟了他的腰一會,悶悶道:「反正我在密宅隨時候命,怡妃身邊有那等會道術的異士,說不得你們到時候會有用得上我和師父的地方。」
藺效見她緊緊抱著自己,說話時透著孩子氣的依戀,心裡不免也生出萬般不舍,怕再耽誤下去,會沉溺在這溫柔鄉,只好狠下心站起身道:「我先走了,好瑤瑤,你先睡一會,若有需要你和道長幫忙的地方,我再回來接你們。」
沁瑤不敢耽誤他辦正事,忙跟著起身,送他出來。
藺效見她未著大氅,到內室門口,便讓她止步,喚了在外頭等消息的婢女進來伺候沁瑤梳洗。
到了外室,接過清虛子遞給他的信,吩咐下人引著清虛子去廂房安歇,一刻不耽誤,自回長安城安排接下來的事項。
沁瑤靜立在房中,聽著藺效匆匆離去的腳步,心裡空落落的,她和藺效自相識相知以來,每回對付外敵,從來都是同進同出,像這樣不得不暫且分開的情形還是頭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