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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9:02:41 作者: 凝隴
藺效愣了一下,附耳對沁瑤解釋了幾句。
沁瑤聽得臉紅,忙推開他,清了清嗓子,將話題扯到正事上來,「如果這徒弟有問題,我懷疑書院關閉後不久便有人接觸過他,甚至用名利誘惑他為自己所用----」
她越說越覺得有可能,「要麼便是徒弟自己布陣,要麼便是有幕後之人誘惑徒弟幫他布陣,目的就是為了掩蓋書院裡的什麼東西。」
至於掩蓋什麼,依然沒有頭緒。
她出了一回神,忽然想起剛才那幅畫像,伸手到藺效懷中摸索起來。
她的動作撩得藺效隱隱有些燥熱,忙捉住她手,低聲問:「找什麼?」
「找那幅畫像。」沁瑤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
藺效看著她,她太嬌太美,看得他無法自抑,到底沒忍住,低下頭,輕輕啄了啄她的唇。
可惜今夜還有好些要事要辦,藺效不敢放縱自己,只吻了一下,便克制地離開。
這吻史無前例的短暫而輕如羽毛,沁瑤卻因察覺到他的克制,反在心上烙下了極重的重量似的,藺效剛一離開,便勾住他的脖頸,反客為主地親了一口。
親完,不讓他藉機得寸進尺,只笑著催他將畫像取出。
藺效又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才慢吞吞取出畫像,在沁瑤眼前展開。
兩個人借著並不太明亮的車燈細看畫中人。
看了一會,兩個人心裡都有升騰起一股怪異的感覺,不知是神態還是某處五官,總覺得這個人在哪見過,但記憶中又沒有一個人的長相與此人相符。
正低聲探討,馬車已到了瀾王府。
兩人回思如齋換了衣裳,飲了口熱茶,消散身上的寒氣。
「一會王行之他們便進府了。」藺效對沁瑤道,「他們此去將近兩月時間,在淮南道各處來回馬不停蹄地奔波,著實辛苦,希望還算順利,挖到了些許緣覺真正的來歷。」
沁瑤聽著外屋的更漏聲,知道已接近子時,她盼緣覺的消息已盼了太久,臨到末了,不覺欣喜,反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溫姑見小兩口顯然還沒有睡覺的打算,怕他們腹餓,便張羅著呈上一些熱粥點心,供兩人宵夜。
剛吃了兩口,便有下人在外傳話,說王護衛幾個回了府,在外院立等世子回話。
藺效淨了手面,令采蘋替沁瑤披上大氅,要帶她同去外書房。
沁瑤自然是求之不得。
兩人到了外書房,遠遠便看見幾個身著勁裝的護衛候在院外,人人身上風塵僕僕,領頭兩個正是王行之和譚啟,看見藺效,紛紛上前行禮,「世子,世子妃。」
藺效點點頭道:「進來說話。」
沁瑤知道外書房乃瀾王府重地,除了阿翁和藺效,無人可以非請入內。
而阿翁向來不理正事,如今瀾王府支應門庭的是藺效,因而外書房基本是藺效一個人在用。
進了內,王行之等人喝了幾口常嶸幾個親自端來的茶,稍作休息,便將這一月多以來的調查結果一一向藺效詳稟。
「屬下們先去的青州,拿了如今緣覺表面上的生平履歷前去打聽,果有其人,幾次科舉的記載都真實詳實,斷做不得假。因這書生父母早亡,家中只他一個,親戚少得可憐,屬下們也是找了許久,才找到這書生一個遠房堂弟,說來也巧,此人二十年前因做買賣搬出了青州,近年來才搬回來,找遍整個青州,只有此人年輕時跟書生有過往來,若是頭兩年去打探,還真沒辦法打聽清楚書生的底細。屬下便拿了按照緣覺如今模樣仿畫的年輕時畫像,給那人看,誰知那人竟不認得畫上的緣覺,說書生長相平平,跟緣覺的模樣大有出入,不可能是同一人。屬下們便知道,緣覺的這份青州履歷確是造了假。」
藺效和沁瑤聽到這消息,一點也不意外。
藺效示意王行之接著往下說。
王行之道:「屬下們只好沿著青州一路往南找,每到一處州縣,便持了王爺的令牌讓當地官吏查找近二十年失蹤之人,找了半月,不是年齡對不上,便是時間對不上,直到找到越州,才找到一個年齡跟緣覺對得上號的。此人姓蘇,名建甫,算是名門之後,乃當年越州一位世家大族蘇家的公子。說起來這蘇家在當地建府已逾百年,代出鴻儒,在越州極有名望,可惜從上幾輩起,當家人便連生怪病,沒幾個熬過了而立之年,人丁因而漸漸凋零,到蘇建甫這一輩時,只余他一個支應門庭的男丁。」
沁瑤聽到蘇建甫這個名字,腦中猶如閃過一道白光,險些坐不住,沒錯,那回緣覺在師父房中時,師父脫口而出的那個名字就是蘇建甫。
看來這人就是緣覺無疑了,沒想到他竟出身這等百年世家,難怪身上總有股讀書人的儒雅氣質了。
王行之又道:「二十年前,這位蘇建甫不知什麼緣故,舍下諾大家業,不告而別,蘇府無人主事,短短兩年便衰敗了下來,下人們更是各謀出路,全無音訊。我們找了許久,才在隨州找到一位當年在蘇府做過管事的下人,將緣覺的畫像給他看,那人一看畫像,便又哭又笑,說天可憐見,大公子竟還在人世,瘋瘋癲癲,喜不自勝,我們才知道緣覺便是這位蘇公子。」
沁瑤跟藺效同時鬆了口氣,千尋萬找,總算窺到一點當年之事了。
「那管事說,那年蘇公子出門遊歷,在外頭看中一位姓王的小娘子,當時他身邊人知道此事,曾勸過他,說王家雖是官吏之家,那小娘子卻不過是位被養在外頭的庶女,身份與他著實不般配,不如另覓門當戶對的姻緣,可當時蘇家只余蘇建甫一個當家主事人,萬事都由他一個人說了算,他執意想娶那位小娘子,依然請了人上門提親。」
「下聘前不久,王家一位在外做官的老爺突然得了升遷,舉家即將奉旨搬到長安城,因那位王姓小娘子生得異常貌美,王家老夫人想借著她到長安城攀扯更好的姻緣,竟對外謊稱這娘子死了,回絕了蘇公子的提親。蘇公子起初信以為真,傷心欲絕,可後來打聽明白,那小娘子並未死,而是被王家人安排頂替了家中嫡女的身份,跟著家人一路到了長安。」
「王家?越州?」藺效忽然起疑,「這小娘的閨名你們可曾打聽到?」
王行之搖頭,「蘇公子怕此事宣揚出來會連累那位小娘子,從未向人提過,可管事曾聽蘇公子醉酒時失言喚那女子的名字,似是叫----阿綾,或是阿林。我們後來打聽明白,王府二十年前確實『死』了一位叫阿綾的庶女。」
藺效一怔,他年初曾奉皇上的旨意去淮陽幫蕙妃的胞兄王興邦洗脫貪腐嫌疑,知道王家祖籍越州,二十年前才到的長安,後因蕙妃去世,外放到了淮陽。
巧的是,這位險些跟緣覺定親的小娘子二十年前也是從越州跟隨家人到長安,跟蕙妃的生平竟然每一處都能吻合得上。
雖然名字並不相同,但由庶女偽作嫡女,名字勢必重新擬定,光名字這一項,不能排除那位阿綾不是蕙妃。
「因王家還有不少舊人留在越州,我們打探那位阿綾比起打探緣覺的生平容易得多。」王行之接著往下說,「聽說此女是王府一位姨娘所出,姨娘不受寵,大娘容不下她們母女,早早將她們攆到了城外一座莊子上住著,當時阿綾不過三四歲。聽說那位姨娘極為信道,常帶著女兒到附近一座道觀燒香,後來道觀的道長無意中瞥見阿綾,說此女日後必定大富大貴,只是命中會有一劫,若能每日到觀中燒香,可免災厄,從那之後,那姨娘逢人便說阿綾以後會做人上人,讓阿綾常去道觀幫著做些雜事。」
說完,王行之小心翼翼地看沁瑤一眼,似是想說,這阿綾當時在觀中的情形倒跟世子妃有些相似。
沁瑤渾不在意,笑道:「接著往下說罷。」
王行之正暗悔自己剛才那一眼多餘,見沁瑤未放在心上,暗鬆了口氣,道:「阿綾在觀中幫著做了幾年活,後來在道觀的大弟子的主張下,拜了道長為師,做了那道觀的俗家弟子,一直到她十五歲『暴斃』,都常跟道觀有往來,後來老道長去世,大弟子繼承了道觀的衣缽,成了新的掌門人,對阿綾母女比從前更為關照,鄉間甚至有些閒言碎語,只因那年輕道長本事甚高,脾氣又頗為暴躁,才沒人敢到阿綾母女面前說三道四。」
沁瑤聽到最後一句話,心突突直跳起來。
「奇的是,阿綾『暴斃』後,那位年輕道長從此不知所蹤,那道觀也就此荒廢了,後來鄉間有人說,那道長其實早已戀慕上了阿綾,奈何受道家制約,不敢剖白心跡,所以阿凌死後,他不是瘋了,便是也跟著死了,此後二十年,鄉間再也沒人見過他。」
沁瑤咽了咽唾沫,看一眼同樣面色凝重的藺效,小心翼翼地開口道:「王護衛,不知你們可讓當年的知情人畫下那位年輕道長的畫像。」
王行之點頭,從懷中取出一幅畫像道:「當年見過那位年輕道長的人不少,可至今仍想得起他模樣的人卻寥寥無幾,問了好幾個人,拼拼湊湊畫了一幅畫像,卻做不得准,世子妃看看便罷,恐怕做不得真。」
常嶸便掌過燈來。
沁瑤立於藺效身旁,一眼不眨地看著那幅畫卷在自己眼前展開,看清那人,忍不住手捂住嘴,低聲地驚呼起來。
就見畫上那人濃眉長目,雙目銳利有神,面容瘦削嚴肅,五官端正清朗,十足風華正茂。
即便如今這張臉龐已然爬滿了皺紋,原本筆直的身形也佝僂了不少,沁瑤仍一眼認出就是師父。
她心中仿佛被什麼東西狠狠刺了一下,想起師父如今瘦得凹下去的臉頰,眼圈不受控制地紅了起來,師父這些年到底都經歷了什麼,竟被歲月摧殘成了這幅模樣。
第176章
王行之等人退下後,沁瑤又跟藺效在外書房坐了許久,兩個人各有思量。
藺效想的是,緣覺為何會對皇上動了殺機,清虛子既跟他是舊識,不知是否曾參與其中。
沁瑤想的卻是,倘若這位所謂阿綾便是後來進了長安的蕙妃,那麼緣覺和清虛子都與她是舊識,可當年蕙妃生下太子後便去世了,生前似乎也頗受寵愛。究竟什麼原因,能引得這二人放下各自家業,搬遷到了長安呢。
「我得馬上去觀里一趟。」沁瑤一刻也等不得了,起身將清虛子的畫像捲起,對藺效道,「師父有太多事瞞著我,以往我不知道他的來歷,就算想勸他也無處著手,如今既讓咱們知道了,再去問她,想必他總不好意思再瞞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