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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9:02:41 作者: 凝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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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鬧了這麼一出,早上起來,沁瑤便有些懶懶的,頭暈腦脹不說,飲食上更是不宜,連再清淡的粥湯都飲不下,勉強喝了一口,旋即又吐了。

    藺效只當是在馬車上溫存時不小心讓沁瑤染了風寒,要多懊悔就有多懊悔,立刻傳人去請余若水不說,又讓人去宮中傳話,令許慎明代為布防,自己則留在府中寸步不離地守著沁瑤。

    溫姑見沁瑤胃口不佳,卻又想到另一層,拉了采蘋在一旁細問沁瑤在家時來葵水時的情形,又打聽沁瑤上月何時換洗的,要知道世子妃已嫁過來近兩月,世子又那般寵愛她,怕是有喜了也未可知。

    采蘋聽溫姑問長問短,猛然意識到小姐這個月確實已好久未換洗了,可是小姐在家中時小日子便不准,不是早來便是晚來,若依此來斷定小姐已然有喜,怕是有些不准。

    雖如此說,采蘋想起小姐出嫁時夫人對她的囑託,仍有些雀躍,忙託了人去給瞿陳氏速速送信。

    余若水來得極快,藺效派人去請後沒多久,便到了瀾王府。

    藺效將床幔放下,將沁瑤遮得嚴嚴實實,方讓余若水進屋。

    余若水隔著帘子診了一回脈,又細問一回沁瑤的病症,便到外屋開方子。

    沁瑤懨懨地躺在床上,聽著藺效在外屋跟余若水說話,忽然想起大隱寺那回她被盜匪打傷,也是這位余若水不請自來,說是奉了德榮公主之命給她診病。

    當時她不了解德榮公主的為人,如今想來,依照德榮公主的性情,實在不大可能會為了她特意去請太醫院的院首。會不會德榮公主根本只是個幌子,實則是藺效請來的余若水呢?

    她越想越覺得有可能,要知道這回秦媛之事,也是余若水在皇上面前給秦媛下了癆病的診斷,成功將秦媛從宮中引出,為後面揭露秦媛的真面目打下了基礎。

    由此看來,余若水跟藺效的交情恐怕遠遠不像表面上那樣寡淡。

    可余若水身為太醫院院首,入宮長達四十餘年,如今已近古稀之年,於名利上恐怕早已看淡,以藺效的資歷,豈能輕易驅使余若水為他所用?會不會背後還另有曲折。

    正想著,溫姑進來,說瀾王聽說沁瑤生病,特派了身邊的余總管前來探視。

    沁瑤聽了這話,怔了片刻,忽然冒出個有些荒唐的念頭。是啊,她怎麼把阿翁給忘了!藺效驅使不動的人,以阿翁的身份和資歷,不見得也驅使不動。

    畢竟對余若水這樣的老臣來說,藺效不過初生之虎,可瀾王卻是當初一眾爭儲失敗的皇子中唯一一個全身而退的人。難道說,阿翁根本不像表面上那樣淡泊避世……

    忽然采蘋歡天喜地探身進來,連沁瑤的稱呼都忘了改,笑呵呵道:「小姐,夫人和大公子來看你來了。」

    話音未落,瞿陳氏一臉喜氣地掀簾而入,看著阿瑤,高興地不知如何是好,「好孩子,真好福氣啊,才成親多久,竟就有喜了!」

    原來采蘋派人去瞿家傳話時,原話本說的是「小姐可能有喜了。」

    可傳到瞿陳氏耳里時,卻變成了,「小姐已經有喜了。」

    藺效正好送完余若水回來,剛進來,便聽見這話,怔在原地。

    第160章

    藺效本打算進來給瞿陳氏請個安,便到外院招待瞿子譽,誰知一進來,就聽到了這話。

    他忘了邁步,立在門旁,迅速在腦海中回顧一番剛才余若水對他說的話。

    「世子妃這是神思過度,心脾兩虛,加上年幼不重保養,故而不小心染了風寒。所幸世子妃素來康健,不至於遷延加重,服兩劑疏散的方子,也就無礙了。」

    明明白白說沁瑤得的是風寒,沒有一個字提到有孕,以余若水的醫術,總不至於連個喜脈都診不出。

    雖這麼想,他心裡又隱隱有些失落,仿佛一件意想不到的驚喜突然被放到眼前,還沒來得及細品,下一刻就被人告知純屬子虛烏有。

    沁瑤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目瞪口呆地望著母親,「阿娘,您方才說什麼呢……」

    瞿陳氏瞧見女兒女婿的神情,臉上的笑意還沒來得及收攏,心裡卻已經本能地覺得不對,回身看著藺效,猶自掙扎,「世子,不是說阿瑤有喜了嗎?」

    沁瑤這回總算聽清了母親的話,錯愕至極,求證似的看向藺效。

    藺效尷尬地輕咳一聲,對瞿陳氏道:「阿娘,方才余太醫給阿瑤診了脈,說她是染了風寒----」

    瞿陳氏嘴張了兩下,神情雖僵,卻立刻轉了話風,笑道:「嗨,都怪阿娘,連句話都沒聽清,就急急忙忙趕來了。」

    忙將帶來的補品交了采蘋,到了床前,摟著沁瑤細看,「快讓阿娘瞧瞧,怎麼就好端端地染了風寒。」

    又道:「可能吃得下東西?要不要阿娘給你做些易克化的點心?」

    一句不再提有孕的事,免得讓女兒難堪,讓女婿失望,心裡卻把亂傳話的下人痛罵了八十遍,暗道回去後定要找出是哪個該死的東西,好好立上一頓規矩才行。

    因瞿陳氏嗓音嘹亮,語調慡利,三言兩語便將屋裡的尷尬氛圍一掃而淨。

    藺效見沁瑤的神情多多少少自在了些,暗鬆了口氣,別了瞿陳氏,自去外院招待瞿子譽,心知肚明大舅哥多半也是聽聞沁瑤懷孕,這才一大早特意前來看望,一會見了,少不得又需費一番唇舌解釋。

    女婿走了,瞿陳氏說話頓時少了份顧忌,對沁瑤道:「剛才阿娘弄錯了,你可別往心裡去,想想你才嫁過來多久,該有的時候自然會有的,女子最怕惦記此事,越是心裡惦記,越不容易懷上。」

    「誰惦記了?」沁瑤哭笑不得,「要不是您一大早莫名其妙說我有喜,能好端端地把傷風扯到有孕上去麼。」

    瞿陳氏替女兒掖被子,毫無愧色地笑道:「這不是阿娘太心急了嗎?好不容易你大哥的親事有了點著落,阿娘還以為會雙喜臨門呢。」

    沁瑤驚得從床上坐起,「哥哥的親事有著落了?」

    瞿陳氏早料到女兒會有這種反應,牢牢將女兒重又按回床上,笑眯眯道:「前兩日便想讓你回家一趟商量此事,可你這幾日總往宮裡跑,就沒給你遞上話。」

    沁瑤暗自懊惱,她這段時日盡顧著對付秦媛來著,哪有功夫顧及其他,險些連哥哥的親事這樣大事都忘了幫著張羅,忙問:「是誰家的小娘子?哥哥自己相中的?」

    按她早前的揣測,哥哥雖然一點口風沒透,卻極有可能看中了王應寧,而兩家門第相差這般懸殊,真要成事,少不得費一番功夫。

    哥哥素來穩重,在沒有把握之前,不大會讓阿娘過問,因此別看阿娘此刻興興頭頭的,沒準是在她老人家自己在剃頭擔子一頭熱。

    瞿陳氏見女兒狐疑地看著她,半點不惱,反笑道:「你哥哥如今不是前些時日在翰林院幫著戶部編纂了一部辭典麼,為了這本詞典,你哥哥人都瘦了一圈,後來王尚書到翰林院查看辭典編纂進度,對這辭典大加讚許,見你哥哥是編纂人之一,便特喚了他近前問了幾句話。」

    「然後呢?」沁瑤聽得全神貫注,原來那部辭典竟是戶部要用,難怪哥哥前些日子天天起早貪黑的,敢情全是為了在王尚書心裡留下個好印象。好不容易王尚書召見,哥哥為了鞏固王尚書對自己的讚許,怕不會使出渾身解數。

    瞿陳氏果然笑道:「王尚書問了你哥哥好些話,見你哥哥答得甚好,又生得一表人才,當時雖未說什麼,可後來卻打發底下的官員拿了你哥哥的一份履歷給他過目,也是巧了,這底下的官員正是跟你父親素日交好的陸伯伯,下衙後便都跟你父親一五一十地說了。」

    「王尚書不過要了哥哥的履歷來看,」沁瑤思忖著道,「未見得便是相中了哥哥吧。」

    說著,忽然想到哥哥的同窗王以坤,他跟哥哥私交這麼好,又是王應寧的胞兄,想必早已知道哥哥對王應寧的心思,王尚書突然注意到哥哥,會不會也有王以坤的一份功勞在內呢?

    瞿陳氏笑呵呵道:「阿娘話還沒說完呢,看了履歷之後,那日尚書府設宴,王公子邀了你哥哥前去,聽說當時參會的都是當朝有名的大才子,酒席上,王尚書考人學問,特點了你你哥哥在席上作那個什麼駢文,你哥哥一作完,王尚書就跟旁的大人說了句『後生可畏』,滿口的誇讚。阿瑤你說,王尚書這不是相中了你哥哥是什麼?」

    沁瑤暗忖,王尚書那樣的謀臣,等閒不會將自己的心思明晃晃地公示於人前,雖說幾次誇讚哥哥,或許存了幾分提拔之意,卻不見得是想讓哥哥做女婿,沒準只是見哥哥學問出眾,有意培養後輩而已。

    要知道王應寧這樣的世家千金,即便背負克夫的名聲,也斷沒有主動跟人攀親的道理。

    「哥哥自己怎麼說?」想了一通,沁瑤決定還是從哥哥和王應寧身上入手,畢竟相較於其他,他們二人的態度才是關鍵。

    瞿陳氏道:「我和你父親問了你哥哥幾回,你哥哥只是說讓我們二老放心,他心裡有數,阿娘瞧著,你哥哥對王家的事倒真是上心。」

    沁瑤聽了這話,點了點頭,心裡多少有了些底,看來哥哥果然極屬意王應寧。

    瞿陳氏又嘆:「王小姐那樣的好孩子,誰看了不喜歡呢,可惜就是門第太高了些,也虧得你哥哥爭氣,得了王尚書的青眼,否則咱們瞿家恐怕連提親的資格都沒有。」

    沁瑤不便反駁阿娘,只寬慰母親道:「阿娘,雖然咱們從不主動攀扯,但也沒必要妄自菲薄,就像您說的,哥哥狀元出身,模樣人品樣樣出眾,給誰做女婿不夠用呀?」

    想起王應寧克夫的名聲,猶豫著要不要問母親,可依照母親對王應寧的關注程度,不可能沒聽說過此事,既然一句不提,只能說明母親不介懷。

    可見母親倒真是一點也不糊塗。

    母女倆說完一晌話,瞿陳氏又起身細細看了一回新房,見處處貴而不奢,不失閨房雅趣,妝檯上一枚汝窯花囊,裡頭插著滿滿一囊這季節早該凋謝的茶花,花開得格外嬌艷。

    屋中一角焚著香,說不出的甜暖幽柔,窗下一榻,正對院中美景,屋外雖然寒風凜冽,屋內卻因燒著地龍,溫暖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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