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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9:02:41 作者: 凝隴
    她不想給師父師兄拖後腿,這些年於符術上少不得多花了一份心思鑽研,眼下這法子其實連師父都沒教過她,還是她頭兩年在青雲觀庫房裡一本落灰的符術集上看來的,名叫牽魂術,只要對付的東西不是死物,此招一出,絕對能將邪物制住。

    她心裡沒底,這鬼劍士通身上下散發著死氣,全不像是活物,可她想起頭幾次跟他交手時他不小心露出的蛛絲馬跡,仍決定賭一把。

    食指的傷口擠著擠著就幹了,她眉頭都沒皺一下,緊接著又擠破中指,手上只剩最後一張符,她按照記憶中書上的記載,小心翼翼用指血在符上畫上符咒。

    火龍光亮又黯淡了幾分,鬼劍士怪叫一聲,終於得以往前邁出一步,沁瑤飛撲上前,仍像剛才一樣,打算將符紙貼到鬼劍士額前。

    若他是死物,這符全不會有半點用處,她離他太近,少不得再被他散發出的陰氣傷上一回。

    可若是活物,此符一旦貼上,至少能牽引這東西一炷香的功夫,雖不夠久,卻足夠她做很多事了。

    她義無反顧地直直撲到鬼劍士身前,果如她所料,還未近身,已撲面而來一股大力邪氣,沁瑤本能地抬臂一擋,那陰氣觸到她手中那道符,符光一熾,陰氣頓時減弱不少。

    沁瑤心中大喜,沒想到她竟然猜中了,這東西果然不是死物。她不敢稍緩,忙再接再厲,將符紙惡狠狠貼到鬼劍士額前。

    只聽一陣極刺耳的尖厲吼聲,那鬼劍士五官扭曲在一處,似乎正遭受極大摧殘,他試著抬手,要將額上那符紙撕下,卻不但沒能抬起胳膊,手中長劍還險些脫手。

    沁瑤一擊得中,落回原地,一邊施咒一邊緩緩後退,沿著地上早就鋪好的符紙路往裡洞走去。

    鬼劍士全身仿佛被無形繩索捆住,而前端那根看不見的繩子正握在沁瑤手中,沁瑤往後退一步,鬼劍士便被拖得往前挪一寸。

    周夫人看得真切,忙跟另兩名少女合力將陳渝淇拖到一旁,拼命拍打她臉頰,「快醒醒,快醒醒。」

    陳渝淇抽了一口氣,終於悠悠醒轉,一睜開眼,便看見一個鐵塔般的黑衣男人被三條火龍纏住,好不駭人,最不得了的是,那個瞿沁瑤竟然還不知死活地站在他身前,多半下一刻便能被捏成碎片。

    她嚇得一個激靈,眼睛一閉,準備再一次昏死過去。

    周夫人卻將她一把提起,急聲道:「道姑正想辦法讓咱們逃呢,再不抓緊時間,咱們一個都逃不了了!」

    陳渝淇聽得這話,陡然明白過來,哪還顧得上裝昏,一把推開周夫人,連滾帶爬往外跑去。

    周夫人被她推得一趔趄,臉上既驚又怒,卻沒功夫計較,也忙提裙,拉著另兩名少女跌跌撞撞往門口逃。

    鬼劍士這時已被沁瑤拖到里洞門口,餘光瞥見幾名女子要逃,黑洞洞的眸子戾氣一盛,額上的符竟被他陡然加重的陰氣掀得往上一翻。

    沁瑤穩住心神,繼續念咒,又暗自催動內力,逼亮火龍,極力將鬼劍士縛住不動。

    洞底深處離外門有些距離,四名女子不是剛受了傷便是被關了多日,行動不如往日自如,氣喘吁吁跑到門口,四個人爭先恐後往外涌,卻因洞門狹窄,陳渝淇不小心被撞得跌倒在地。

    鬼劍士聽到身後動靜,忽然怪叫一聲,身上迸發出千重寒氣,將額上靈符震得再次往上掀動,這一回因陰氣來得太沖,靈符被掀下來大半,有搖搖欲落之勢。

    沁瑤被鬼劍士擋住視線,看不見外洞的情形,但聽得一陣雜亂腳步聲,有漸漸跑遠的架勢,放下心來,知道陳渝淇等人多半已跑出洞外,她索性不再執著於那道靈符,只集中內力驅動火龍,只要火龍不熄,就算她降服不了鬼劍士,鬼劍士一時也奈何不了她。

    而只要能再拖延一段時間,以藺效的心思才智,多半能想辦法找到她。

    想到藺效,她心中一澀,鼻根莫名有些酸脹。

    感受到主人的情緒變化,火龍顏色隨之一暗。沁瑤忙收斂心神,將注意力重新回到火龍身上,不敢再分心。

    誰知沁瑤到底低估了這等巨煞的能耐,鬼劍士眼見自己辛辛苦苦收集的幾名小娘子眨眼便跑光了,對眼前這壞事的女子簡直恨不能立時啖肉喝血。

    用那雙看不見瞳仁的眸子死盯了沁瑤一會,他忽然極陰厲地低叫起來,這聲音雖隱含著痛苦之意,呼出的氣卻仿佛千年寒冰,瞬間便讓兩人身處的洞穴寒如隆冬。

    而他額上的靈符便在這連綿不絕的叫喊聲中,一寸一寸從他額上掀開。

    沁瑤眼睜睜看著那張靈符化為一張廢紙,輕飄飄落到了她腳下。

    鬼劍士行動重獲自由,不顧火龍的齧咬,痛苦地忍受那噬骨之痛,硬邦邦地舉起長劍,朝沁瑤劈來。

    三條火龍見勢不妙,忙棄鬼劍士而去,重回主人身旁,將她緊緊護住,抵擋這一劍。

    可鬼劍士的劍只劈到一半,身後忽傳來一聲劍鳴,有什麼東西破空而至,以萬難抵擋之勢插入鬼劍士的後背。

    鬼劍士動作一僵,艱難地回頭看去,就見擲劍之人站在入門處,臉色甚是蒼白,猶自喘息。

    沁瑤看見藺效,眼圈一紅,萬般委屈湧上心頭,險些哭了出來。

    藺效丟了一半的神魂終于歸位,喉結滾動,目光發澀地看著妻子,縱然有一肚子話要對她說,可強敵當前,生死不過一息功夫,只得生生又將一肚子話壓了回去,抬手一揚,赤霄嗖的一聲,重回主人手中。

    他縱身一躍,一抖劍身,直朝鬼劍士刺去。

    有了藺效並肩作戰,沁瑤精神一振,低喝一聲,重讓火龍纏住鬼劍士,全神貫注驅動內力。

    鬼劍士被前後夾擊,萬般本事施展不開,只得忍著烈火焚身,連連揮動長劍,幾次欲趁隙逃向洞外。

    忽然門外跑來一群人,大多是御林軍將士,當先一人眉目英挺,沁瑤認出是許慎明。

    他看見沁瑤,臉色一緩,旋即急聲道:「藺統領,山上忽然多了好些妖物,正成群往營所涌去,皇上恐怕有難。」

    藺效奮力擋住鬼劍士刺過來的一劍,咬牙道:「護駕!派人速速下山,去找緣覺!」

    第141章

    許慎明等人一現身,鬼劍士立刻棄了藺效,轉而揮劍刺向許慎明。

    許慎明等人雖然身手不凡,說到底是肉身凡胎,又無寶器護身,鬼劍士這一劍下去,就算不死也得脫層皮。

    藺效挑劍格開那柄黑黝黝的劍尖,沁瑤將火龍引至許慎明身前。

    許慎明見勢不妙,往後提氣一掠,躲開鬼劍士逼至身前的陰寒之氣。

    退至門旁,許慎明記著藺效剛才的指令,不敢再耽誤,轉身飛快領著一干將士離去,去給皇上護駕,沁瑤暗鬆了口氣,好歹是武將子弟,又在御林軍磋磨數年,無論反應速度還是應變能力俱為一流,關鍵時刻不會給人拖後腿。

    可誰知鬼劍士不過虛晃一槍,趁藺效和沁瑤分心之際,忽然低吼一聲,緩緩抬起一腿,沉重地對著腳底跺了跺腳。這一腳仿佛有萬鈞之力,一腳下去,沁瑤和藺效腳下的地面劇烈地晃蕩起來,洞頂也隨之撲簌簌往下落土。

    地動山搖間,鬼劍士腳下突兀地裂開一條極狹長的裂fèng,而且這裂fèng蔓延的速度極快,很快由鬼劍士的腳下閃電般貫穿至沁瑤腳下。

    沁瑤忙就地一滾,險險躲開這詭異的地fèng。

    藺效注意力被沁瑤牽引,見腳下的地面仍在不住顛簸,頭頂灰土落個不停,惟恐碎石砸到沁瑤,奮力向鬼劍士刺出一劍,逼退他兩步,一個箭步上前,將沁瑤拉到懷中護住。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等他們回頭,鬼劍士已消失在眼前,而剛才那道原本越變越大的地fèng在他們眼前重新合攏,地面光滑得仿佛根本不曾裂開過,洞內又重新恢復安靜。

    這已經是鬼劍士第三回在沁瑤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她愣了片刻,蹲下身子四處摸索一通,見地面平整,甚至連半點凹坑都沒有,訝道:「怪道師父說這東西有遁地之能,估計他上兩回也是這樣從地底下逃走的,也不知道這邪物是什麼東西幻化而成的,竟有這樣的本事----」

    話沒說完,就被藺效一把拉回懷中。

    沁瑤抬頭,見藺效正定定地看著她,目光分明含著澀意,她從未見過藺效這樣憔悴的一面,心中一窒,眼淚就這樣毫無預期地掉了下來。

    藺效見沁瑤落淚,忙伸指替她拭淚,喉間哽咽,靜默好一會,啞聲道:「沒事就好,否則我----」

    後面那半句話卻是怎麼也說不下去了。

    沁瑤心狠狠的一揪,眼淚愈發如斷線珠子一般掉個不停,時間不多,她必須抓住機會將今晚的事跟藺效透露一二,踮腳摟住藺效的脖頸,她哭道:「我根本不是自己墜崖的,是被人推下懸崖的----」

    藺效聽得一怔,隨後目光一厲,握住沁瑤的肩膀,緊緊盯著她,「你是被人推下崖的?」

    雖然他早就知道事情有蹊蹺,可親耳從沁瑤口裡得到證實,無異於胸口挨了一記重拳。

    沁瑤重重點頭,正要簡明扼將今晚的事跟藺效說明白,常嶸等人湧進來,急聲道:「世子,世子妃,營所已亂成一團,到處是妖怪,下山的路已被封死,許將軍、劉將軍正帶人拼命護駕,可皇上仍被暫且困在營所,目前已有不少將士受了重傷!」

    兩人神色一凜,情況比他們想像得還要糟糕,不能再耽誤下去了。

    藺效轉身拉了沁瑤便往外走,手握得前所未有的緊,顯然一刻都不想讓沁瑤再離開他視線。

    沁瑤擦了擦眼淚,極力整理了一番腦中繁亂的頭緒,對藺效道:「那些妖物出現得太不是時候,多半不是鬼劍士的擁躉便是應召而來,還記得前段時間咱們抓住那隻獐子精嗎,你當時猜得不錯,它果然應了鬼劍士的差遣去給受傷的小娘子買藥,剛才我在洞中醒來時,曾聽到一位被鬼劍士囚禁的小娘子哀求小妖別再給她上藥,也不知他擄了這些人做什麼,又為什麼要好吃好喝的供養著,連受傷都專門去買了藥來醫治。」

    藺效道:「妖魔的事我不懂,但能號令這麼多妖物聽他使喚,想來道行非同尋常,如今單他一個對付起來就極為吃力,更遑論其他妖物,今夜勢必是一場惡戰,也不知許慎明剛才有沒有成功派人下山去找緣覺。」

    沁瑤聽到緣覺兩個字,忽然想起師父曾說過緣覺的那番話,心裡的疑惑又重新浮了上來,可細思自跟緣覺打交道以來的種種,又有些踟躕,有沒有可能是她想多了呢?

    一路出了洞穴,迎面刮來一陣刺骨的寒風,往前走不過十步,便是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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