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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9:02:41 作者: 凝隴
    陳渝淇沒想到裴敏這樣的家世竟也敢當面指責她,嗤笑道:「呵,我知道你在抖摟什麼,你以為你傍上了大樹,從此就能攀上高枝了?我勸你歇著些,趁早夾著尾巴做人,免得明年畢不了業!」

    這話說得著實難聽,王應寧都聽不下去了,沉聲道:「陳小姐,既然你也知道大家是書院同窗,何必說起話來字字如刀,不過些微小事,彼此各退一步就是了。」

    「就是。」王應寧人緣好,旁邊立即有不少同窗接腔,「『一丘之貉』這樣的話,委實太難聽了,哪像世家小姐說的話。」

    陳渝淇從來沒被這麼多人同時斥責過,她歷來缺乏四兩撥千斤的本事,全然不覺事情是因她而起,只覺得王應寧等人正抱團圍攻她,頓時又羞又惱,萬般情緒中還隱含著歷來對王應寧的一分妒意,當即連連冷笑道:「論臉皮厚,自然沒人能比得上你王四小姐。接連剋死了兩任訂親的郎君,還能若無其事拋頭露面,我要是你,早羞死了。」

    這話猶如最鋒利的尖刀,直直刺向王應寧。

    沁瑤驚得忘了關注袖中的羅盤,猛的抬頭看向王應寧,見她雖然仍穩穩噹噹坐在原處,可臉色卻已經蒼白如紙,顯見得被這話傷得不輕。

    她怒意上來,顧不上羅盤,起身看向陳渝淇,便要好好地回敬她一頓。

    本來做壁上觀的康平見沁瑤發怒,立即倒戈,惡狠狠地指著陳渝淇道:「你說話太惡毒了,快給我閉嘴!」

    陳渝淇頓時面如金紙,臉上再掛不住了,狼狽地起身下了築蓼台。

    從頭到尾,夏芫都不曾說一句話。

    秦媛坐在康平身旁,幾次欲開口圓場子,卻因氣勢不足,剛一開口,便被雙方的人各自打斷,一張俏麗的臉龐憋得通紅,這時候見終於不吵了,臉色才緩和不少,沁瑤走到王應寧身前,正要低聲安慰她,忽然袖中羅盤再次響了起來。

    她猛地直起身,回頭看向幽暗的峽谷,見煞氣有越來越涌動的趨勢,心裡越發篤定,急聲對康平等人道:「這山谷不對勁,大家莫在此處盤桓了,快,先速速回帳。」

    康平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啊?」

    王應寧幾個卻知道沁瑤是道門中人,這話絕無可能做假,不敢多停留,紛紛起身,欲下築蓼台。

    忽然陳渝淇身邊的婢女跌跌撞撞奔過來道:「公主,各位小姐,我家小姐剛才跑得太急,奴婢不小心跟丟了,左右喚了一遍,都沒聽到小姐回答,這荒山野嶺的,小姐若是丟了可怎麼辦啊。」

    康平沒想到陳渝淇氣性這麼大,眉頭一皺,不耐煩道:「還等什麼,多找幾個人陪你一起找啊,。」

    夏芫倒是真心有幾分擔憂的樣子,忙派了身旁的婢女過去,讓她幫著陳渝淇的婢女一起尋找。

    王應寧等人這時已下了築蓼台,聽沁瑤的指引,急匆匆回寢所,想起上回見過的鬼劍士,面上不免流露出幾分慌亂。

    是人都有從眾心理,縱使康平等人一開始沒將沁瑤的話當真,可眼見得不少人回帳,也覺無趣,只好跟著下了築蓼台。

    場面頓時有些混亂。

    沁瑤索性將羅盤拿在手中,尋著羅盤的指引在一片人cháo中往前找尋那煞氣的來源。

    沁瑤邊走邊抬頭找尋采蘋或常嶸,打算讓常嶸想辦法速速給藺效遞話,可一路有不少書院同窗及宮人,穿梭往來,片刻不停。她找了一路,都未碰到常嶸。

    沁瑤於是打算先探探這煞氣的來源,低頭凝神看著羅盤的指針,慢慢走到一處僻靜處,人煙頓時少了起來,山風大得出奇,吹得她耳畔呼呼作響。

    到了此處,靜止了片刻羅盤的指針重又瘋狂轉了起來,耳聽隱隱約約可以聽到女子的啜泣聲。

    沁瑤停步,抬頭往前看,見是一座懸崖。

    她所在之處是一條小徑,一路到懸崖邊掩映著不少樹木,樹木茂密,足可掩藏不下數十人。

    道路盡頭正是懸崖。

    一個身影正抱膝坐在懸崖上的山石旁,正不斷嗚嗚哭泣,邊哭邊道:「誰願意嫁給那個死胖子!誰願意嫁給那個死胖子!為什麼你們人人都能嫁得好郎君,就我這麼倒霉?」

    沁瑤聽出這聲音是陳渝淇。

    沁瑤提防地看著她身後的懸崖,懸崖處涌動的煞氣已經濃重得不必開天眼便能看到了。

    她將羅盤放回懷裡,拿出噬魂領,小心翼翼走向陳渝淇,極力鎮定地喚道:「陳渝淇,是我。」

    陳渝淇噙著淚抬頭,見是沁瑤,臉色頓時一沉,「你來做什麼?」

    沁瑤緊張地吞了吞唾沫,戒備地提裙邁上山石,彎下腰,拉陳渝淇道:「別在這地方哭了,要哭換個地方行不行?」

    陳渝淇甩開沁瑤的胳膊,又往懸崖邊挪了挪,賭氣道:「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在哪哭不是一樣?不需要你假惺惺在這扮好人。」

    沁瑤根本沒功夫再在此處跟她磨蹭,見她冥頑不靈,不再說話,利落地俯身點上她身上穴道,預備最短時間內帶陳渝淇離開懸崖。

    兩人在懸崖邊,離萬丈深淵只有一步之遙,沁瑤心止不住地突突直跳,不敢多看那煞氣濃重的深淵,只將火龍召出,將她和陳渝淇護住。

    剛要俯身,身後忽然傳來一陣細微的動靜,沁瑤本來一直提防著積聚了煞氣的懸崖後方,等她察覺不對勁,背上已傳來一陣大力。

    沁瑤猝不及防,身子被推得往前一滑,她和陳渝淇瞬間朝無盡的深淵跌落。

    陳渝淇比她跌落得更快,她大駭,手始終緊抓住陳渝淇的手不放,又極力扭身想抓住懸崖邊緣。

    倉皇中卻只抓住了一塊鬆動的岩石,那岩石不堪承受兩人的重量,很快便咯吱咯吱響動起來。

    沁瑤咬緊牙關,握住那石頭,手因太過用力微微發抖,拼盡全力左右艱難地緩緩移動,想趁那石頭斷裂之前抓住下一塊岩壁。

    誰知頭頂上方出現一片陰影,下一刻,沁瑤手上便多了一分重力,似乎有人輕輕用足尖點了點那塊已搖搖欲墜的石頭。

    沁瑤瞳孔劇烈收縮,「你是誰?」

    那人不語,足尖卻堅定地踩住沁瑤握住石頭的手指,狠狠一碾。

    沁瑤只覺一陣鑽心的痛傳來,死咬著不鬆手,可隨後頭頂灑下一片悉悉簌簌的泥土,手中石塊再承受不住多出來的一份外力,就此決絕地從崖邊斷落。

    崖底的疾風很快將沁瑤包裹住,她腦中一片空白,眼睜睜看著自己離崖邊越來越遠,趁風聲沒將她的聲音徹底湮沒前,絕望地喊道:」惟謹----「

    第139章

    秋狩期間,每日狩獵結束時,御林軍及督軍府都會有人專人清點各人所狩數目及種類,用來評比當日勝出之人。

    一日下來,諸人收穫頗豐。

    清點完畢後,許慎明和蔣三郎拔得頭籌,夏荻和太子也不遑多讓,並列前三。

    聽完藺效的回稟,皇上龍顏大悅,親自察看了一番太子所獵之物,又含笑聽完眾臣對太子此起彼伏的誇讚,方意猶未盡地起駕回營。

    到了營所,藺效剛翻身下馬,就瞧見常嶸和魏波遠遠奔來,兩人臉上毫無人色,神情更是前所未有的驚惶。

    藺效心猛的一沉。

    常嶸奔到藺效跟前,直挺挺地跪下,眼圈紅紅,急聲道:「世子,常嶸該死,沒護住世子妃,世子妃她、她可能墜崖了!」

    藺效臉上神色褪得一乾二淨,怔了片刻,一把上前將常嶸提起,一字一句道:「你說什麼?誰墜崖了?」

    夏荻那邊聽見,也神色一變,匆忙下了馬,大步走到跟前,緊緊盯著常嶸,似乎想從他嘴裡得到否認的答案。

    皇上等人本來已準備回帳了,見藺效神色大不對勁,腳步一頓,也朝這邊走來,「出了什麼事?」

    常嶸不敢耽誤,迅速領著藺效等人走到那處山崖,幾人走得極快,山崖又離得並不算遠,很快便到了沁瑤方才墜崖之處。

    常嶸上了山崖,將剛才的事一一回稟,啞聲道:「我和魏波四處找了一番,未能尋到世子妃,怡妃娘娘知道後,派了留在營所的將士幫著找尋,後來在一處山崖上發現了一件披帛----」

    那邊魏波忙將披帛遞給藺效,藺效接過,見是一條簇新的鵝黃色披帛,上面繡了大團玉簪花,顏色嬌嫩明麗,正是沁瑤回門那日所穿。

    藺效心仿佛被利刃狠狠割了一刀,握住披帛的手止不住抖了起來。

    這時怡妃身旁的宮人們快步走過來,身後跟著哭哭啼啼的采蘋和另一名婢女,為首的宮人急匆匆走到近前,行了一禮道:「皇上,世子,世子妃和寧遠侯家的小姐一道失蹤的,奴婢們已帶人將整座營所都翻遍,未能尋到世子妃和陳小姐的蹤跡。」

    皇上錯愕,含著怒意道:「這到底怎麼回事?還愣著做什麼?快速速多派人手四處找尋,不拘泥於營處,沒準惟謹媳婦和陳小姐貪玩出了布防,在山中迷了路也未可知。」

    藺效整個人如同木雕一般,立在崖邊久未動彈,勁風吹得他衣袍獵獵作響,他木然看著崖底,見眼前一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心中前所未有的慌亂,如果沁瑤真在此處墜落,焉能有生還之望?

    他艱難地將涌到喉嚨處的澀意壓下,拼命讓自己冷靜下來,眼下根本不是自亂陣腳的時候,事情來得太過蹊蹺,僅憑一件衣物根本無法判斷沁瑤已遭了不測,與其在此處白白浪費時間,不如盡一切可能儘快找到沁瑤。

    他轉身朝崖下走,一字一句道,「沿著左右一寸寸找,一處都不要放過。」

    忽然身後崖底卷湧上來一陣怪風,他腰間赤霄似乎感知到了什麼,嗡嗡大震起來。

    他猝然止步,驚疑不定地往身後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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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沁瑤意識一點點找了回來,想睜開眼,眼皮卻仿佛黏在了一處。

    她試圖抬起頭,可隨便一動彈,肩膀處便傳來錐心之痛,想來不是傷了筋便是斷了骨。

    掙扎了一番,她無力地倒回地面,重新閉著眼靜靜感知了片刻,身子底下是帶著cháo潤的堅硬地面,伸指探索一番,指尖黏膩濕滑,像是厚重的青苔。鼻端是濃得讓人作嘔的腥腐味道,隱隱可辨別出沖天的妖氣,她不必睜眼,便知道自己恐怕已到了邪物的盤桓之處。

    之前被人從崖頂推下時,她萬念俱灰,以為今夜必定死在崖底無疑,誰知墜到一半時,忽然從一側崖壁捲來一陣怪風,將她陳渝淇齊齊裹住,一力拉入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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