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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9:02:41 作者: 凝隴
糾結了好一會,她偷偷看向藺效,正好藺效也在看她,雖然他始終沒有插言,但沁瑤隱約覺得,藺效似乎也不怎麼希望她跟進這件事。
她終於怏怏地放棄,對清虛子道:「好吧,那我回去了。對了,剛才那東西雖然了得,但已被噬魂灼了皮肉,將養需得好些時候,這段時日也許不會再出來作祟,師父你們若要循蹤,只怕需得比平日更費些功夫。」
清虛子跟緣覺迅速對視一眼,若有所思道:「知道了。你且回去吧,早些歇息,明日一早,為師跟你師兄去賀你及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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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康平早早便起了床,正喜滋滋地坐在妝檯前梳妝,雪奴過來道:「殿下,聽說今日瞿小姐及笄,不光書院您那些同窗去了不少,就連盧國公夫人也親自到瞿府道賀,您看您也要隨份禮麼?」
康平挑揀花鈿的東西一頓,抬頭在鏡中看著雪奴道:「怎麼早不告訴我?不但要隨禮,我自己也得親自去一趟。對了,去吩咐妥娘,讓她給瞿小姐準備一份及笄禮,務必要拿得出手,一會我帶了去瞿府。」
雪奴自小服侍康平,當然知道她所謂的「拿得出手」意味著什麼,就算不是價值連城,也絕對是價值不菲,最讓她意想不到的是,公主竟然要親自去觀禮。
她想了一會,明白過來,公主之所以這般抬舉瞿小姐,多半是為了瀾王世子。
那一回,公主從盧國公府出來,徑直去找皇上給馮小姐和夏二公子賜婚,誰知皇上不但不允,還毫不留情地將公主申飭了一通。
公主沒想到事情根本不像她預想的那樣發展,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當晚便找瀾王世子去了,也不知道世子使了什麼法子,沒過多久,韋國公竟然主動替夏二公子求娶馮初月,皇上這才同意給他們二人賜婚。
她就知道,皇上雖然寵公主,但也不是什麼事都能依著她來的,要想達成所願,還得像世子那樣懂得迂迴行事才是。
正想著心事,妥娘來了。
康平對她說了自己的打算,讓她速速挑一份體面的首飾,又紅著臉問她:「昨日送給馮公子的東西,他可都收了?說了什麼沒有?」
妥娘眼睛看著地面,壓著心裡的怒意回道:「馮公子都收了,讓奴婢謝謝公主。」
事實上馮公子連看都沒看一眼,那兩箱上好的衣料和鞋襪,只糙糙令人抬到屋裡了事,應付公事似的,臉上一絲笑意都沒有。
哼,不識好歹的東西!
她真替公主委屈,但也知道這話可不敢讓公主知道,免得又是一場傷心。說起來,每回公主去馮府找馮公子,馮公子不是藉故出去,便是自顧自辦公寫字。
可憐公主那麼個靜不下來的性子,就那麼眼巴巴地在一旁看著馮公子,怎麼也捨不得回宮,一坐便是一個時辰。只要馮公子不咸不淡跟她說上一句話,便能高興好些時候。也不知那姓馮的有什麼好的,不就生了一副好皮囊讀過幾句書麼,怎麼就讓公主愛的這樣。
康平哪知道妥娘這些人的心思,想起馮初月近日茶飯不思,又令人到庫房取了好些補品食材,讓都送到馮家,這才高高興興到瞿府給沁瑤賀及笄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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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伯玉坐在書房裡,一動不動,側頭靜靜看著窗外。
他身上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的寶藍色瀾袍,半個身子籠罩在秋陽里,手中握著的那管筆,毫端的墨早已有了乾涸的跡象,要寫的字卻遲遲未能寫成,整個人沉默得如一尊精心雕刻的塑像。
東廂房傳來一陣乾嘔聲,將他的思緒打斷,他轉頭,木然地看向筆下的紙。
其實他沒什麼東西要寫,只是習慣地提筆坐在這裡,仿佛只要重複那女子曾經做過的動作,他繁雜的心緒便能得到紓解。
他記得幾月前她曾在這張桌上,用筆寫下那幾名平康坊枉死女子案件中的疑點,她跟他討論自己的推論,細數案件中的不合理之處,清澈如水的眸子裡滿是令他驚艷的智慧。
他當然也記得她握筆時認真的神態和鬢邊清幽的臘梅香,她離他那樣近,不經意間流露的嬌態撩撥得他無所適從。
她走後,他久不能寐,第一回體會到了相思是什麼滋味。那個傍晚,如此雋永美好,從此在他心頭上烙下再抹不去的烙印。
想到此處,他清淺的眸中浮現一抹痛悔之色,原以為能用細水長流承載的感情,不過一轉身的功夫,便物是人非。
他擱筆,緩緩從懷中取出一對珠花,拿在手中細細摩挲。
這珠花是他走遍長安城的首飾鋪子尋得的,他當時一門心思要挑一件花朝節用來表白心意的禮物,走了幾家鋪子,都沒有入眼的,最後到了潤玉齋,無意中看到這對蘭穗珠花,頓時眼前一亮,想著她若接受了他的心意,這蘭穗珠花插在她鬢邊,該是何等的明麗嬌媚。
可這份早該在花朝節就送出去的禮物,卻因命運的捉弄,再也無從送出。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進來一位中年僕人,「公子,小人回來了。剛才阿李說,您要給瞿家送東西,時辰不早了,可要小人快馬加鞭送過去?」
馮伯玉嘴裡發苦,動作僵硬地將珠花收回懷中,淡淡道:「不必了。」
她即將嫁做人婦,他不得不尚公主,他唯一能為她做的,就是將自己對她的這份心思,永遠埋葬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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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瑤及笄過後沒多久,韋國公府迎娶馮初月。
王應寧和劉冰玉都在應邀之列,觀禮後來瞿府找沁瑤玩時,說起當日婚禮種種,都說倒算得周全氣派,不曾給馮初月委屈受。
想來到底是嫡子娶妻,韋國公兩口子不得不為自家做面子。
只是聽說當晚夏荻連後院都未回,敬完酒之後便不見人影,韋國公府不敢聲張,也沒誠心找二公子回來,於是馮初月新婚夜便守了一夜空房。
第二日二公子依然不見蹤影,馮初月忍辱負重,獨自一人給韋國公兩口子敬的酒。這事若擱在別人身上,早尋死覓活了,馮初月卻一句抱怨都沒有,在德榮公主面前伏低做小,賣盡了好。德榮公主不喜這兒媳滿長安皆知,對她不咸不淡的,只不知往後如何。
康平公主倒是待她一如既往的熱絡,到韋國公府看過馮初月好幾回,給足了她體面,韋國公府的下人這才不敢欺到馮初月頭上去。
劉冰玉說完,唏噓道:「我都懷疑馮初月的臉是不是鐵皮做的,怎麼這麼厚實呢?要是我夫君這樣對我,我早回娘家了,就算他不休我,我都要休他呢。」
裴敏贊這話痛快,道:「她自己選的路,早該料到有這一日,就算打落了牙齒也只能和血吞,能怨誰呢?」
沁瑤想起馮伯玉,知道他疼妹妹,若知道夏荻這般冷待馮初月,心裡怕不會好受,不免重重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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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到了十月。
禮部早已替藺效納徵下聘,瀾王府又送了極地道豐厚的五禮,時人早已不拘於古時的大雁之禮,常用鵝或鴨取代,但瀾王府送來的一對大雁卻是藺效親自打回來的,在一眾採納里中活蹦亂跳,寓意極好。
至於聘禮,更是豐盛得令人嘆為觀止,送禮當日,引來不少長安人驚羨議論。
大婚前幾日,瞿家上下整日忙碌,半刻不得閒,惟恐漏了錯了哪處,連瞿子譽都時不時須向翰林院告假半日,幫著父母料理一眾雜項。
沁瑤是相對來說是最閒的,怕扎破了手不吉利,瞿陳氏早就不讓她碰針線了,迎來送往的瑣事又嫌失了矜持,堅決不讓沁瑤插手。
只讓膳房每日熬些滋補湯粥,將沁瑤小豬似的供起來,沁瑤無所事事,成日裡吃了睡睡了吃,皮膚養得吹彈可破,身上的肉都多了幾兩,瞿陳氏見了,不時捏捏沁瑤的臉頰,笑得合不攏嘴。
沁瑤無語望天,幸虧過不幾日就能出去放風了,再這麼養下去,非得被阿娘養成小豬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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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大婚前夕,瞿陳氏高漲了好些時日的情緒陡然間低落下來,禮單上的字一個都看不進,筵席菜單沒心思商榷,就連明日送親的一應雜項都靜不下心來打理。
強撐著跟耶律大娘一眾忠僕交代了幾件還未定章的瑣碎,瞿陳氏坐不住了,決定到女兒的小院子看一眼。
沁瑤得了母親的囑咐,這時已歇下了,聽見母親來了,怔怔地從床上坐起道:「阿娘。」
瞿陳氏挨到床邊坐下,借中床前的羊角燈打量女兒,見女兒睡眼惺忪,一頭烏髮散落在肩膀上,花朵般的臉龐白璧無暇,輪廓還帶著幾分孩子氣,心中一酸,將女兒摟到懷裡道:「我的乖兒,明天就要嫁人了,叫阿娘怎捨得……」
沁瑤的睡意登時消散得一乾二淨,忙從母親懷裡起身,扶著她的肩膀仔細打量,果見母親眼裡閃著淚花。
沁瑤一愣,鼻子也跟著酸了起來,「阿娘……」
瞿陳氏壓抑了好些天的情緒終於土崩瓦解,眼淚如串線珠子掉下來,摟著沁瑤道:「好孩子,阿娘不是難過,就是捨不得你,你說咱們母女相處的時日怎就這麼短。想當初,你才三歲就被爺娘送到青雲觀,剛跟你師父學本事那會,連個馬步都扎不穩,栽了多少跟頭,阿娘躲在邊上瞧著,心裡那個難受啊。阿娘恨啊,恨自己前世不知造了什麼孽,兩個孩兒都這般病弱。更恨自己沒法替你生病,白白害我這么小的孩兒吃這樣的苦。」
沁瑤一個勁地幫母親抹眼淚,自己也哭道:「阿娘,您別這麼說,這些事怎能怪您呢?」
瞿陳氏搖搖頭,胸口仿佛沉沉壓了一塊大石,眼淚怎麼也止不住,「後來你學了一身本事,總跟你師父出去捉妖,每回你出去,阿娘的心就揪著,就怕你出點什麼差錯,晚上睡不著,白日吃不香,非得親眼看著你回來了才放心。前幾年,聽你師父說等你及笄之後就不必總跟著他除祟了,阿娘就天天盼著你及笄。可好不容易你及笄,這才幾天啊,我兒就要嫁人了,阿娘細想開去,咱們母女倆這些年朝夕相處的時日真真少得可憐,怎不讓阿娘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