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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9:02:41 作者: 凝隴
    清虛子不接話,親自將盒子鎖到床後一個小柜子里,將鎖匙慎重地收到懷裡,坐下後,怕沁瑤還要追問,忙轉移話題道:「上回你送來那遊魂為師已經瞧了----」

    沁瑤果然更關心那半頭鬼,立即接話道:「您已經瞧了?那個人是不是死得有些古怪?」

    清虛子低頭撫髯,良久才道:「這人是因頭骨被利器削去而死,死前不知什麼原因跟妻子分離,一股怨氣積聚一身,死後這才徘徊不去。為師當日見了這鬼的死狀,百思不得其解,不知什麼樣的邪祟有這等能削骨如泥的武器。誰知昨日緣覺那老禿驢來找我,說青竹巷出了古怪,世子請他前去除祟,我聽他形容那邪物的樣貌,忽然想到,這半頭鬼會不會是被那鬼劍士所殺?」

    「鬼劍士所殺?」沁瑤倒沒想到這一層,「那日聽馮大哥說過,這幾人的屍首是在長安城郊發現的,那鬼劍士莫不是殺了這些人後,又潛入了長安城繼續作祟?可那半頭鬼的夫人又去了哪裡呢?」

    「半頭鬼竟是死在長安城郊?」清虛子大出意外,「那為何會飄蕩到了你們書院?」

    「我也不知道。」沁瑤搖頭,這是她這些時日以來最想不明白的一點,像半頭鬼這樣新死不久的遊魂,空有一腔怨氣,卻因尚未修煉出煞氣,多數只能徘徊在死時的所在,沒有四處飄蕩的本事,這半頭鬼竟能由城郊一路行到雲隱書院,想想也真是夠出奇的了。

    想了一回,清虛子想到一個可能,問沁瑤:「你們書院近日可有古怪?」

    沁瑤極力思索了一陣,「上學時帶了羅盤,可指針從未轉過,也不見任何陰寒之氣。」

    清虛子蹙眉道:「難道是被人有意引到書院?」

    藺效在一旁聽了,想起因沁瑤所託,前兩日倒向劉贊打聽了一些此案的底細,來的路上不想煞風景,眼下既然清虛子已經開了頭,便從懷中掏出一張紙箋道:「這幾名被削掉頭骨的屍首是在千仞山山腳下發現的,死的是一家人,足有七個,有老有小,只缺當家主母。男主人叫周恆,是青州布商,因夫人貌美,被當地一名新上任的李刺史的公子看中,其後這李公子便常到他店中尋事。周恆不堪其擾,這才舉家搬遷到長安,誰知來時路上便遭了毒手。劉贊他們在千仞山左右尋了許久,都未找到周夫人的屍首,現今已派人到青州去抓那位劉公子去了。」

    清虛子和沁瑤對視一眼,擄走想要擄走的人,殺死不相干的人,怎麼看怎麼像那位李公子所為。若不是他們見過死者魂魄,知道此案跟惡煞脫不了干係,說不定也會懷疑那人身上去。

    藺效想了一會,開口道:「即便此案真有惡煞作祟,也不能就此便排除青州那位李公子的嫌疑,當務之急,是要確認此人是否參與其中,還有那位周夫人到了何處,究竟是死是活。」

    清虛子深以為然,接話道:「緣覺這幾日一直在查此事,說不得有些發現,明日需得去趟大隱寺才是。」

    忽然福元跑進來道:「道長,外頭來了一位客人,急請道長出去呢。」

    清虛子有些意興闌珊,懶懶問:「那人說了是什麼事麼?」雖然清虛子很願意道觀多來些生意,卻也不想大過節的出去奔走。

    「說是家中小姐丟得離奇,請道長幫著去尋人。」

    屋內諸人都是一驚:「什麼?」

    清虛子立刻起身道:「我這就來。」

    收拾了一通,喚了阿寒同他一道出去。

    沁瑤忙跟上道:「我也去。」

    清虛子本已走到門口,聽了這話,回身看沁瑤一眼,「今日中秋,你爺娘還在府里等著你吃飯,就別攙和了,等為師和你師兄先去探探虛實再說。時辰不早了,你先跟世子回去吧。」

    自顧自領著阿寒走了。

    沁瑤猶豫了一會,想著阿娘一大早便起來張羅午膳,若不回去,確實有些掃興,只好作罷。

    回去的路上,藺效對沁瑤道:「此案不光劉贊等人在全力查辦,連道長和緣覺方丈都已參與其中,若真有邪祟作怪,想來過不多久便會水落石出,你這幾日不如在家中多休息休息,也免得奔來走去的,徒增勞累。」

    沁瑤點點頭,過了一會,又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藺效向來尊重她的意願,甚少干涉她的行動,眼下卻生怕她為了此事勞神似的,難道是怕她應付不來那邪物,惹來危險?

    藺效見沁瑤困惑地望著他,耳後一熱,輕咳了一聲道:「過些時日康平及笄,皇伯父宴請百官,多半會在那日宣布賜婚的聖旨----」

    還有一句話未說出口----賜婚之後,婚期怕也就不遠了,沁瑤還是……將注意力多多放在備嫁上罷。

    沁瑤琢磨了一會,漸漸恍悟過來,紅著臉瞧藺效一眼,道:「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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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是中秋,晚上宮宴時人來得十分齊全,不光德榮公主一大家子,就連大病初癒的瀾王也早早到了。

    喝至酒酣耳熱,皇上笑著對瀾王等人道:「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連康平都要及笄了。」

    眾人飲酒的動作皆是一頓,靜了片刻,忙順著皇上的話熱烈討論起康平的及笄禮來,可心裡都明鏡似的,康平及笄在即,幾個孩子的婚事自然也不遠了。

    吳王借著飲酒,目光灼熱地看向夏芫,見她端坐著慢條斯理地飲酒,一舉一動無不嫻雅文靜,可臉上卻毫無喜色,不由一怔,轉念一想,阿芫白日曾犯過胸口痛的毛病,眼下莫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這樣想著,疑惑頓時轉為憐惜。

    德榮細覷著夏芫的神色,只覺自從書院回來,女兒便有些悶悶不樂,此刻臉色更是顯見得難看,便悄聲問她:「怎麼了?可是身子有些不適?」

    夏芫掩袖咳了一聲,柔聲道;「剛才喝酒喝得急了些,這時候已好了。對了阿娘,康平要我今晚留在宮裡陪她,不知阿娘可同意。」

    德榮訝笑道:「你們平日在書院時便總在一處,什麼話非得今晚說?」

    說話時聲音不低,那邊康平又離得近,聽見這話,忙離席跑過來道:「七姑姑,我有好些話想跟阿芫說,您就同意了吧。」

    德榮拗她不過,只好笑道:「好好好!依你們。」

    一時筵散,藺效自去安排底下將士,因是節下,取消宵禁一日,長安城內外熱鬧得厲害,皇宮需得加強禁防,不止藺效,許慎明也留在宮中。

    巡完一圈,藺效正欲回值房,走至荷花池時,遠遠便看見湖心亭立著一人,身姿纖細,裊裊婷婷,依稀有些夏芫的影子。

    回值房只有這條路,要過去必須得經過湖心亭,藺效緩緩停下步子,淡淡看了那亭中倩影一會,忽道:「再巡一遍。」

    轉身仍返原路去了。

    身後幾名將士都是一怔,偷偷看一眼湖心亭,也忙跟著藺效走了。

    藺效前腳剛走,另一側忽走來一個修長的身影,見到亭中的夏芫,臉上露出笑意,快步走到亭中道:「阿芫。」

    夏芫嘴角高高翹起,回頭一看,臉上的笑意頓時僵住:「七哥哥。」

    吳王心裡疑惑的感覺一閃而過,笑得有些勉強道:「怎麼這副神情?不是你約我來的麼。」

    夏芫心念轉了幾轉,立刻意識到自己遭了暗算,忙緩了緩神色,用嗔怪的眼神看著吳王道:「七哥哥來的時候一點動靜都沒有,險些被你嚇死。」

    吳王疑慮頓消,忙笑道:「我的錯,是我的錯!你身子骨弱,下回七哥再不這樣了。」

    第113章

    不遠處樹枝微微動了動,傳來一陣細碎的動靜,黑暗處有人壓低嗓音道:「小姐,瀾王世子不肯上當,咱們下一步該怎麼辦?」

    另一人幽幽道:「不急,慢慢等,總能尋到機會的。」這聲音極柔極弱,天生讓人憐惜。

    之前那聲音嗯了一聲,又道:「小姐,夜風起了,莫在此處站著了,咱們回去吧。」

    仿佛為了應和這句話,席地拂來一陣涼涼的風,柳枝頓時被吹得簌簌作響,遮掩了腳步聲遠去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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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一早,康平梳妝之後,便嘟著嘴坐在桌前,對著窗外發呆。

    雪奴紅奴她們都知道公主的脾氣,也不敢隨便上前招惹。

    「沒意思----」康平百無聊賴地把玩著手上的銀絲香球,「阿芫一大早就走了,六哥七哥不見人,十一哥成日裡都是忙忙忙,我回宮他也不陪我玩……沒意思!一點都沒意思!比在書院裡讀書還沒意思!」

    將香球憤憤地丟到桌上。

    雪奴等人一縮脖子,大企業不敢出。

    數落一通,康平想起昨夜父皇對她說的話,嘴撅得越發高了,「父皇最沒討厭!」

    卻又不說為什麼父皇討厭。

    雪奴見康平的煩躁情緒有愈演愈烈的趨勢,惟恐她一會拿她們開刀,炸著膽子道:「殿下,昨夜皇上雖說賜婚之前要先徵詢馮公子的意見,若馮公子不願意,便不讓他尚公主,但公主又怎麼知道馮公子一定不願意?畢竟,殿下生得跟仙女似的,又這麼得皇上的寵愛,想來天底下不知有多少男子愛慕殿下呢,馮公子自然也不例外的。」

    康平的情緒絲毫不因這番話好轉,「那為何上兩回在街上遇他,我跟他說了那許多話,他連正眼都不肯瞧我?阿娘常說,若一個男子喜歡一個女子,是怎麼也藏不住的。你們瞧馮伯玉有一點點喜歡我的意思麼?」

    她雖然脾氣一來就壓不住,可一點也不傻。

    雪奴和紅奴腦海中同時想起馮伯玉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樣,呃……的確看不出對公主有什麼好感,簡直還透著幾分惡感,但這話怎敢當著公主的面直說?只強笑道:「每個人的性情不一樣,像馮公子那樣的讀書人,就算心裡喜歡,多半也不會明明白白表露出來的。」

    紅奴在一旁出主意,「殿下,您最近跟馮公子的妹妹交好,她不是信誓旦旦說準保讓馮公子喜歡上殿下麼,今日既然無事,不如到馮家去找她,這兩日衙門裡休沐,馮公子沒準也在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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