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頁
2023-09-21 09:02:41 作者: 凝隴
剛劃亮火摺子,身後忽吹來一陣陰風,將她手上火苗吹滅。
沁瑤身子一僵,心中忽生出一種極為不祥的預感。
她暗暗將火折放下,靜立片刻,忽猛地摘下脖子上的噬魂鈴,向後看去。
就見方才那趴在秦征肩上的女鬼不知什麼時候到了自己身後,正目光森森望著她,而原本該在她身後的馮初月卻已不見蹤影!
------------------------------------
常嶸和魏波只恨馬跑得不夠快,一路飛馳到宮門口,急令人給藺效送信。
待藺效出來,常嶸便將今夜之事一五一十地向藺效說了,力求不遺漏每一處細節。
「到了雙燕巷,我和魏波看得真切,瞿小姐本來好好地在屋檐上走著,誰知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我們以為自己看岔了,左近找了一圈,都沒找到瞿小姐。本來按照瞿小姐的身手,我和魏波不至於擔心她出意外,但前些日子那個出現在瞿府的女鬼實在太駭人,這幾日瞿小姐的舉動又非同尋常,我們這才怕她遭遇了什麼不測。」
藺效冷靜地聽常嶸匯報完,接過常嶸遞過來的韁繩,迅速翻身上馬,問:「她今晚一個人?她師父和師兄沒在身邊嗎?」
常嶸和魏波也忙跟著上了馬,道:「前幾日每次瞿小姐出來巡夜,她師兄都會陪著她,獨獨今夜只有她一個人。」
藺效提韁繩的動作一頓,神色陡然變得難看起來,吩咐魏波道:「速派人去青雲觀找清虛子。」
魏波領命去了。
藺效剛要策馬,忽想起什麼,又轉頭看向常嶸道:「可去瞿府找過沒有?阿瑤會不會已經回府了。」
常嶸搖頭:「早已去瞿府找過,瞿小姐並不在府中。」
藺效再不猶豫:「召集王府所有護衛,速來雙燕巷,聽我安排。」
常嶸微怔,見藺效已經箭一般策馬往前去了,忙應了是,掉轉馬頭,飛奔趕往瀾王府。
夜那樣靜,靜得藺效幾乎能聽到自己沉沉的心跳,他想起前幾日在潤玉齋外,沁瑤曾與她說起平康坊的命案,她懷疑幾樁案子另有曲折,甚至認為幕後之人是某個長安權貴,他只恨自己當時漫不經心,並未將她的推論真正放在心上,到如今,她下落不明,他卻連對去何處尋她都毫無頭緒。
其實早在沁瑤第一次找他查平康坊歌女的案子開始,他就不該一味抱著敷衍的態度,她是好奇也好,揪凶也罷,他便陪著她一起查案又何妨?若他能早些介入此案,早些為她提供庇力,事情也許不至於發展到這步田地。
想到此處,他悔得胸口都隱隱作痛,她那樣坦蕩無畏,輕易不肯言棄,一旦查到兇手,必定會順藤摸瓜往下查,而若她真因此出了什麼差錯,他這一生恐怕都將追悔莫及,不得安寧了。
一路疾馳到了雙燕巷,寬闊的街道月光朗朗,全無人跡。
藺效提韁勒馬,目光沉沉地看向巷弄兩旁,這巷子只有兩座宅邸,一所百年老宅,人跡罕至,荒廢已久。另一所便是靖海侯府。
身後傳來一沓錯落有致的腳步聲,常嶸領了一眾瀾王府護衛趕到了,「世子,該如何部署?」
藺效不答話,只顧緩緩縱著馬,四處察看痕跡。行至巷口右邊院牆下時,忽目光一凝,翻身下馬,蹲下身子撿了一樣東西在手。
常嶸在後探身一看,見是燃了半截的火摺子。
「點火過來。」藺效未回頭,吩咐常嶸。
常嶸應了,火光一近,藺效看清火摺子未燃透的底部隱隱約約印著三個字:青雲觀。
藺效緩緩起身,順著火摺子掉落的那處牆腳往上看,便見丹楹刻桷,雕樑畫棟,巍峨一座華宅。
他眯了眯眼,寒聲道:「靖海侯府。」
------------------------------------------------------------------------
常嶸敲了許久門,靖海侯府才有下人來應門。
見了門口情形,那中年管事明顯一滯,忙迎上前道:「不知諸位郎君深夜到府有何見教?」他偷眼打量一圈,只覺得領頭那位周身貴氣的年輕公子看著好不眼熟,恍惚是瀾王府的世子爺。
常嶸拿出腰牌道:「我等奉命捉拿要犯,方才追至你府外時,見犯人潛入了你們靖海侯府,故而不得不前來叨擾。煩請速速開門,好讓我等進府拿人。」
管事聽了這話,驚訝得張大嘴道:「賊人?咱們府里進了賊人?」
他話音未落,門後忽然出現一個身材瘦削的男子,目光森冷,一掃藺效等人道:「諸位郎君,咱們府中的防護雖比不得皇宮禁內那般嚴密,但也晝夜都有護衛巡防,未敢有絲毫懈怠。方才並未發現賊人入內的跡象,你們會不會是看錯了。」
常嶸冷笑:「今夜之事斷無商量的餘地,休再多言,速速入內稟告侯爺,莫要耽誤我等捉拿朝廷要犯。」
那護衛頭領目光微閃,掛上個寡淡的笑容道:「不巧得很,侯爺此刻不在府中,走前曾經吩咐,為免驚擾小姐歇息,晚間不得放任何外人入內,你們若要進府搜查,我須得去請示侯爺,等他回話再做計較,眼下卻是萬萬不能放諸位進來的。」
聽了這話,始終一言不發的藺效忽然翻身下馬,拾階走到門前,手搭在腰間寶劍上,面無表情道:「如果我非進去不可呢?」
他話音剛落,身後一眾瀾王府護衛忽然齊刷刷拔刀出鞘,蓄勢待發地看向那名護衛頭領。
第48章
管事見狀,嚇得手一抖,不顧看身旁那位護衛的臉色,忙道:「誤會,都是誤會!小的們怎敢耽誤諸位將軍查案。我們這位護衛大哥性子有些魯莽,說話不中聽,但萬萬不敢有妨礙公務的意思,咱們侯爺更是向來深明大義,決不至於包庇賊匪,諸位將軍莫跟咱們計較,快快請進。」戰戰兢兢將大門打開,請藺效等人入內。
藺效淡淡看一眼那位臉色發黑的護衛統領,負手跨過門檻,站於院中,迅速環視一圈,「搜----」。
一眾護衛立時無聲四散開去,直奔各個院落。
管事在一旁惴惴不安地立了一會,上前強笑道:「世子,並非小的有意阻攔您捉拿犯人,但眼下侯爺不在府中,我們家小姐又素來膽小柔弱,能不能請世子先搜查別處,等侯爺回府之後再搜查內院?」
藺效對他的話置若罔聞,常嶸瞥一眼藺效的臉色,暗暗嘆氣,小道姑無故失蹤,世子臉上雖不顯,心裡不知怎麼個煎熬法呢,這管事竟還不知死活地討教還價。
正要開口說話,垂花門處忽然傳來一陣喧嚷,一群僕婦手持燈籠,擁著一位極清麗嬌弱的小姐出來了。
秦媛似乎濃睡剛醒,眸子仍帶著幾分怔忪,見了藺效等人,猝然一驚,睡意退了個一乾二淨。
「這、這是要做什麼?」秦媛聲音忍不住地發顫,懼怕地緊抓住身旁辱娘的手。
藺效視她如無物,手搭在腰間劍上,從秦媛身旁走過,吩咐常嶸:「細搜內院。」
「住手!」身後忽傳來一聲厲喝。
諸人聽得這聲音,往後一看,就見秦征滿臉怒容地大步行來。
秦媛仿佛瞬間有了主心骨,含著哭意跑向秦征:「阿爹----」
秦征一把將秦媛攬在懷裡,撫著她的發頂低聲安慰幾句,須臾,冷冷抬頭看向藺效道:「不知世子深夜帶人闖入我府中所為何事?」
藺效目光冰冷地看著秦征,淡淡道:「我這段時日一直在追捕的朝中要犯潛入了靖海侯府,為免該犯就此逃脫,不得不上門搜檢。」
很是冠冕堂皇的理由,更何況對方顯然有意以勢壓人,秦征面色變了幾變,好一會,方陰著臉咬牙道:「世子自管捉拿你的犯人,只是小女歷來怯弱,見不得這樣的場面,我須得帶她迴避一二,你們自管搜檢。」
也不等藺效答話,冷著臉帶著秦媛往一旁而去,看樣子似乎是去花廳。
常嶸等人再無顧忌,長驅直入,直奔後院等處。
半個時辰過去。
「世子,各處角落都搜了,沒見到瞿小姐的蹤跡。」常嶸領著人低聲復命,臉色異常難看。
藺效似乎並不意外,冷聲道:「守好前門及幾處偏門,今夜不得放任何人出入。」
又問:「魏波去了這許久,為何還未找到清虛子?」
常嶸正要答話,魏波領著清虛子和阿寒匆匆進來了,「世子,兩位道長來了。」
清虛子仿佛一下子老了許多歲似的,臉色晦暗至極,進來後含著戾氣四處張望一番,隨後大步朝藺效走來,急聲問:「阿瑤是在此處失蹤的?」
他眼下沒功夫追究藺效為何會第一時間知道沁瑤出了意外,只想儘快找到沁瑤,好確認她安然無恙。
阿寒緊跟在清虛子身後,眼圈紅紅,像是哭過。
藺效將二人神情看在眼裡,臉上的冷淡之意頓時柔和了許多,迎上前道:「道長,阿寒師兄,眼下阿瑤已失蹤一個時辰,你們可知道沁瑤為何會深夜來此處巡視?可是為了平康坊那幾樁案子?」
阿寒大力點頭,猶帶著鼻音道:「阿瑤前幾日出門赴了一趟宴,回來便懷疑那案子的兇手住在雙燕巷附近,每次巡夜,總會到這附近轉一轉。」
清虛子陰著臉打量府中景象,道:「阿瑤行事素來有章程,斷不會無緣無故來此處查探。」
略一沉吟,吩咐阿寒:「拿羅盤出來我看。」
阿寒依言行事,從懷中掏出一樣物事,藺效見是一塊巴掌大小的圓形羅盤,上面烙印著些道家符籙,當中一枚細細鐵針,紋絲不動。
清虛子拿了羅盤在手,四處試探一番,臉上露出困惑的表情,道:「咦,那邪物竟不在此處。莫非還有別的藏身之地?」
藺效臉色微變,略一沉吟,對魏波道:「靖海侯府旁還有一處荒廢的宅子,你們速帶人前去察看,若有發現,立即回來稟復。」
清虛子忙出聲制止:「世子,此案因涉及一樁極陰邪的』返陽』術,幕後的邪靈非同小可,你有赤霄護體,自然另當別論,但他們全無靈力,若不小心撞見那邪物,恐怕難逃一死,還是慎重為妙。」
藺效的心沉沉地往下墜,原有的冷靜自持隱隱有土崩瓦解之勢,清虛子道術精深,尋常妖物根本不放在眼裡,既然他都認為此案邪物非同一般,沁瑤豈非是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