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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9:02:41 作者: 凝隴
第41章
余若水的藥膏十分靈驗,剛抹上不過半柱香的功夫,沁瑤肩上那種火辣辣的疼痛便緩解了許多。
瞿陳氏大喜,直說余若水是當世名醫,忙又令人將他留下的房子熬了藥出來,給沁瑤喝了。
連喝了兩副藥下去,沁瑤身子頓時熨貼不少,只覺睏倦,摟著被子昏昏欲睡。
瞿陳氏見狀,忙領著耶律大娘等人輕手輕腳出了房間,讓沁瑤好生休養。
誰知睡到半夜,沁瑤便被凍醒了,她瑟縮地將身子蜷在被子裡,迷迷糊糊地想,都快入夏了,怎麼天還這麼涼。
寒意愈來愈濃,平日裡覺得厚重的衾被此時薄得仿佛一層紙,沁瑤凍得牙齒直打戰,再也睡不著了,擁了被子起身,想喚采蘋再替她拿床被子來。
剛掀開帘子,不提防有什麼冰冷滑膩的東西擦著她的臉飛掠而過,直往門外縱去。
沁瑤寒毛一炸,迅疾地往後一仰,躲過那東西的觸碰,又猛地一躍而起,喝道:「什麼人!」
不曾想動作太大,扯動了肩上的傷處,沁瑤疼得臉色一白,但那黑影眼看著要逃,也顧不上疼了,拔腿就往外追去。
那影子移動速度飛快,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便飛到了門前,隱沒於黑暗中。
等到沁瑤扶著肩膀一路追到院子裡,只見滿地銀霜般的月光,哪裡還有方才那個魅影。
沁瑤喘著氣立於廊下,心中驚疑不定,方才掀開帘子時,雖然屋內黑暗,那東西又逃得極快,但她還是不經意跟一雙黑洞洞的眼睛對了個正著,那眼睛陰冷怨憤,猶如地獄之光,沒有半點人氣,絕不會是人的眼睛。
但她自從有噬魂鈴護身,還從來沒有鬼物敢在她身旁一丈之內逗留,可見方才那鬼物道行匪淺,絕非尋常的魑魅魍魎。
身後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采蘋采幽幾個丫鬟慌慌張張地邊披衣裳邊圍上來,「怎麼了小姐?出什麼事了嗎?」
采蘋幾個都年輕膽小,何苦讓她們跟著擔驚受怕,沁瑤搖頭道:「無事,做了個噩夢。」
轉身就往屋內走,方才的事非同尋常,明日無論如何都得請師傅來家裡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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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昨晚這麼一折騰,沁瑤第二日便發起了熱,舊傷未愈,又添新病,這回連床都下不了了。
這可是沁瑤這些年來頭一回生病,瞿氏夫婦心急如焚,急請了府里相熟的大夫給沁瑤診脈,瞿子譽也去翰林院告了假,以便在家陪伴沁瑤。
一家人正亂著,忽有下人報靖海侯來了。
瞿氏父子面面相覷,他們瞿府跟這等勛貴人家向來少有往來,靖海侯秦征又是出了名的不喜結交,究竟出了何事,竟驚動得這位冷麵侯爺親自到訪。
沁瑤卻猜到多半是為了她昨日在大隱寺出手救了秦媛,靖海侯替女兒致謝來了,瞿氏父子到了前廳,果見秦征正吩咐隨從將禮物搬進來,禮物中多是綾羅綢緞,參茸燕窩等滋補之物。
瞿恩澤壓著滿心的疑惑,帶著瞿子譽笑著上前見禮:「下官失禮了,不知侯爺會突然造訪,未曾倒履相迎,還請侯爺莫要怪罪。」
秦征由著瞿子譽引著自己就座,示意有話要私底下跟瞿氏父子說,等瞿家下人退下,這才笑道:「今日到府,特為了向令嬡致謝。昨日在大隱寺,若不是令嬡及時出手,小女少不得要被那賊子所傷。昨日回家後,小女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與我說了,我這才知道令嬡這般俠肝義膽。」
原來是這麼回事。瞿恩澤臉上不由露出幾分!身為人父的自豪感,捋須笑道:「過譽了,過譽了。」
「昨日聽小女說起後,我便著人去請善治外傷的大夫給令嬡診視,誰知到府後才知道德榮公主已請了國手余若水到府,我想著余若水的醫術享譽天下,有他診治,斷不會有礙的,這才作罷。今日小女本該跟著我一起來致謝,但她昨日受驚嚇後身子有些不慡利,便由我這做父親的代她來了。眼下令嬡可覺得好些了?」秦征關切地問道。
瞿恩澤帶著幾分憂慮道:「外傷倒無甚大礙了,但小女昨夜又染了風寒,添了體熱,有些懶進飲食,今日看著精神倒比昨日還差了許多。」
「哦?」秦征面色一凝,道:「我府上有個常年在府的老先生,小女從生下來便體弱多病,幸得他悉心調養,這些年才結實了不少,若瞿太史不介意,一會便讓這位先生給令嬡看看如何。」
余若水昨日開的方子針對的是沁瑤的外傷,眼下沁瑤卻是傷風。雖然瞿恩澤有心再請余若水重來探視,奈何品級太低,不敢隨意僭越。要知道公主命余若水上門是一回事,他私自去請太醫院的案首又是另一回事,如今靖海侯主動將侯府里的杏林高手舉薦給沁瑤,瞿恩澤當然不會拒絕這樣的好意,忙起身致謝。
秦征便令僕從去請那老先生速來瞿府,兩方又說了會話,秦征便告辭去了。
過不一會,秦府過派了一位老先生過來給沁瑤診脈,一劑方子下去,沁瑤的燒退了不少,人也清醒了過來,瞿家人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下午時瞿陳氏一邊給沁瑤餵藥,一邊閒閒說著話。
「說起來這靖海侯可真是個痴情種子。當年長安城這些貴公子裡,秦小侯爺是其中最出類拔萃的,有一年他出征回長安,我和鄰居幾個小姐妹去街上看熱鬧,當時隊伍中那麼多將領,就數這位小侯爺相貌氣度最出眾,簡直跟畫上的人物似的。說起來後來他娶了威遠伯家的小女兒,我那幾個小姐妹還好一番傷心呢。」
沁瑤揚揚秀眉,沒想到這位秦侯爺不但愛女心切,還曾是長安眾女心中的白月光。
瞿陳氏嘆口氣,又道:「聽說他跟他夫人青梅竹馬一處長大,感情甚篤,成親後侯爺對他夫人愛若珍寶,時常帶她出門遊樂,凡見過他們的無人不說他們是一對神仙眷侶。唉,只可惜好景不長,誰知道那夫人竟是個福薄的----」
沁瑤正聽得入神,便問:「怎麼了?」
瞿陳氏嘆口氣,道:「我也是道聽途說,說是有一年侯夫人正懷著胎,靖海侯奉旨出征,等他出征回來時,他夫人正好難產死了,只留下一個女兒,侯爺跟他夫人連最後一面都沒見著。」
這時瞿子譽剛好進來,聽到母親的話,先是皺眉,但想著沁瑤很快便要進雲隱書院讀書,免不了要跟這些名門貴女打交道,提前知道些各府的淵源總歸沒壞處,便笑著搖搖頭,撩了衣袍在一旁坐了,端茶聽著。
「這也就罷了。侯夫人去世後,原以為他們夫妻再鶼鰈情深,侯爺不過傷心了三五年也就撂開手了,可誰知侯爺這些年只將前頭夫人留下的那個孩子視作眼珠子,一門心思撫養女兒,竟再也沒有續過弦。」
瞿陳氏說完,好一番唏噓:「這俗世夫妻啊,不能樣樣好處都占全了,有一句叫什麼來著?情深不壽,慧極而傷,世上哪有那麼多人月兩圓的姻緣呢。」
正說著,下人報清虛子道長來了。
沁瑤生恐師傅為了避嫌不進內室,忙要掙扎著下床,瞿陳氏扭不過女兒,只得給沁瑤又加了一件厚重的披風,方肯放她到外室去。
阿寒也跟著師傅來了,師徒倆正端坐在椅上喝茶。
見沁瑤出來,清虛子目光如炬地迅速打量上下沁瑤一番,見徒弟沒什麼大礙,原本黑如鍋底的臉色總算放緩了些。
阿寒卻三步兩步奔到沁瑤跟前,急聲道:「阿瑤!到底怎麼回事,怎麼好端端地就受傷了?」焦急之情溢於言表。
說完話,這才看到一旁的瞿陳氏和瞿子譽,忙又笨手笨腳地給瞿陳氏請安,臉漲得通紅。
沁瑤心裡緩緩流過一股暖流,笑著對阿寒道:「沒事,受了點皮外傷而已。師兄你瞧,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麼。」
阿寒素來單純魯直,聽完這話,盯著沁瑤看了又看,見師妹確實不像身受重傷的樣子,眉頭一松道:「沒事就好!你不知道,師傅和我聽到消息之後,有多擔心你!出觀的時候,師傅連鞋都穿反了----」
「阿寒----」清虛子一聲暴喝。
阿寒一愣,見師傅臉色鐵青,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道自己又說錯什麼話了。
瞿陳氏卻聽得滿面笑容,她極喜歡阿寒這憨直的性子,也知道他們師徒二人是真心實意疼愛沁瑤,半點假都不摻的,心裡著實感動。
見阿寒仍一臉茫然地杵在原地,她忙笑著拉了阿寒坐下,親手抓了案上的果子給阿寒吃,又令采蘋幾個速泡了清虛子道長最愛喝的白毫銀針上來。
瞿子譽屏退下人,這才開口對清虛子道:「昨日之事因牽涉到幾位公主郡主的閨譽,皇上已下了封口令,除了事發時在場的諸人,任何人不得私下議論此事,是以今日朝中甚少有人知道大隱寺之事。」
清虛子點頭,本該如此,坊間百姓向來喜歡捕風捉影,尤其喜好談論皇家貴女的秘辛,若這種事傳揚出去,最後還不知被編排出什麼話本子來。
他極是護短,這件事沒有阿瑤也就罷了,既然牽扯到自己徒兒的閨譽,自然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那幫匪徒究竟什麼來歷?既然是幾位皇室女子出行,身邊少不了隨行的宮中護衛,大隱寺又不是那等山嶽小廟,那幫賊子究竟是如何闖入寺內的?」清虛子提出心中疑問。
瞿子譽皺眉道道:「按昨日情形來看,匪徒的目標似乎由始至終只有頤淑郡主一個,阿瑤不過受了池魚之殃。但我今日細想此事,總覺得有太多蹊蹺之處,頤淑郡主年未及笄,又剛回長安不久,想來不至於與人樹敵,為何會有人這般處心積慮對付她?」
瞿陳氏插話道:「我的兒,你年輕閱歷淺,哪知道這裡頭的齷齪。聽說那頤淑郡主小小年紀便生得天姿國色,是難得一見的美人,難保沒有那等登徒子見色起意,做下膽大包天的行徑。也虧得那惡人未能得逞,要不好好的一個小娘子可不就這麼毀了。」
清虛子不知想起了什麼,重重哼道:「我看此事十有八九跟緣覺那個老禿驢脫不了干係,大隱寺享皇家供奉這麼多年,寺內寺外沒少花銀子修葺,怎麼可能連個賊都防不住?說不定就是他跟賊子裡應外合,再反過頭來賊喊捉賊!「阿瑤暗翻白眼,師父這話明顯挾帶了私怨,緣覺方丈苦心經營大隱寺多年,好不容易才跟皇室搭上關係,怎肯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去對付皇室中人?一旦事發,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