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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9:02:41 作者: 凝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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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沁瑤一身道童打扮,貓在瀾王府後頭小巷中的馬車上,遠遠地往瀾王府張望。

    早上她跟隨在摘月樓見到的那位女子到了王府,本想順勢鑽個空子混進去,誰知道瀾王府守備那般森嚴,她觀望了好一陣,都不得門而入,只好悻悻然回了青雲觀。

    想起師父說第二位寄主體內的蠱蟲不日便要催動,她著實不安,便留了封信交給福元,囑咐他若師父回來,將信呈給師父。

    自己則小心翼翼地將師父上回對付寶笙的無涯鏡找出來揣在懷中,又坐上馬車回到了瀾王府。

    守到天將暮黑時,門前終於有了動靜,先是出來一眾僕從,牽出幾匹駿馬和一輛馬車在門前靜立,仿佛在等候什麼人。

    過不一會,出來一名身姿俊朗的錦衣少年,沁瑤定睛一看,正是上回在莽山見到的瀾王世子。

    他身旁並肩走著一位少女,少女眉目妍麗,笑容甜美,不時抬頭與他說話。

    兩人一路走到馬車前,瀾王世子止步,看著侍婢扶少女上了馬車,方轉身上馬,一勒韁繩,往前而去。

    看這情形,這二人多半要去護城河外看花燈,沁瑤忙放下車簾,吩咐車夫老周悄悄跟上。

    馬車啟動,沁瑤靠著車壁皺眉思量,得月樓的店家曾說過這女子是瀾王妃的娘家外甥女,兩人感情甚篤,看方才的情形,似乎瀾王世子也跟她關係融洽,她不由有些頭痛,瀾王府的親眷她可輕易惹不起,一會得想個什麼法子,最好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確認這女子的寄主身份。

    正想著,馬車猛地一頓,竟停了下來。

    沁瑤一怔,剛要詢問老周發生了何事,忽眼前一亮,有人無聲無息地掀開了車簾,那人有著一雙寒星般的眸子,含著笑意看向她道:「自莽山一別,好久不見,道姑近來可好。」

    沁瑤驚訝地張大嘴:「世子…」

    第17章

    玲瓏正詫異為何藺效好端端地吩咐停馬,不一會,車簾一掀,竟上來一個眉清目秀的小道士。

    大唐雖然風氣寬容,於男女大防上不像前朝那般顧忌,但也沒有男女共乘一車的道理。

    玲瓏瞬間沉下了臉,身旁的侍婢更是大呼小叫起來:「哪來的道士,這般唐突,還不快下去!」

    沁瑤見狀,笑嘻嘻地開口要解釋,車簾外藺效說道:「不必驚慌,她是蔣三郎的一個遠方表妹,因想出來看花燈,故而才做了道士裝扮,她隻身一人,又跟咱們同路,你們可以共乘一車。」

    玲瓏一怔,忙細細打量小道士,果見她唇紅齒白,膚膩如玉,不但是個女兒身,相貌還不是一般的標緻。

    聯想起方才藺效話語中對這女子的維護,玲瓏頓時有些不是滋味,醞釀了好一會,方綻出笑容道:「好的表哥,玲瓏知道了。」

    馬車軲轆重新啟動,玲瓏親自起身拉了沁瑤在身旁坐下,笑道:「原來是國公府的表小姐,真真漂亮,你也是出來賞花燈的,怎麼一個人出來了,不怕花子把你拐了去?」又笑嘻嘻地自我介紹:「我叫玲瓏,你呢?」

    「叫我阿瑤吧。」沁瑤挨著玲瓏坐下,順勢捉了玲瓏的手握在掌中,由衷讚嘆道:「玲瓏姐姐才漂亮呢。」餘光落在玲瓏雪白的手腕上,很好,金線比早上看到時又深了幾分,若她是第二位寄主,顯然體內的蠱毒已經呼之欲出。

    沁瑤收回目光,抬眸注視玲瓏道:「聽姐姐的口音,不是長安人士?」

    玲瓏點頭:「我是幽州人,頭一回來長安,難得今日城裡放花燈,便求著表哥帶我出來看看,對了,還未請教妹妹府上在何處?」

    「我也暫時寄居在盧國公府。」沁瑤掀開帘子往外張望,不經意間轉移話題道:「玲瓏姐姐快看,街上好熱鬧。」

    道路兩旁早已掛上流光溢彩的各式燈籠,大街上到處都是出來賞燈的紅男綠女,商販們吆喝著招攬生意,酒樓上人影憧憧,樂坊中絲弦不絕於耳,處處堆金砌玉。

    這便是天底下最繁華的長安,玲瓏眼神炙熱,低聲讚嘆。

    沁瑤在一旁暗暗看著,剛要開口,馬車停了下來,簾外響起藺效的聲音:「還未到護城河,但此處有一家長安有名的樂坊,變文唱得甚好,不如便在此下車,聽聽曲再走。」

    「甚好。」玲瓏歡愉地應道,命侍婢將車簾掀起,拉著沁瑤起身,「走,咱們下車。」

    街旁一家陶然酒肆,店中酒菜別致,布置也甚為精巧,最妙的是二樓正對著樂坊,視野開闊,是絕佳的賞曲之地。

    藺效引著玲瓏和沁瑤上了樓,選了一處清幽的包廂,一行人依次坐下。

    常嶸雖是藺效的近身侍衛,但在座的兩位都是閨閣女子,為著避嫌,只好在樓下大廳處跟其他僕從另置了一席。

    藺效看了看沁瑤,開口道:「我跟玲瓏用過晚膳才出來,你呢,吃過東西沒有?」

    沁瑤這時才感覺到肚餓,她撫了撫肚子,頗有些不好意思地露齒一笑:「還沒吃呢,現在可不是有些餓了。」

    藺效便吩咐夥計點菜,想著沁瑤是道家身份,不知飲食上可有什麼忌諱,斟酌著點了幾個素菜。夥計剛要走,藺效想起做菜需得好些時候,怕沁瑤餓得狠了,又喚住夥計補充道:「先速呈些點心上來。」

    沁瑤暗贊藺效心細,玲瓏卻從未見過藺效這般周到的一面,以往二人在府中相遇時,他不是寡言少語,便是拒人於千里之外,何曾這般和顏悅色過?

    她心中翻江倒海,臉上的笑意卻更深了:「估計表哥是這家酒肆的常客,連點菜都點得這般順手,也不知附近還有哪些好吃好玩的,一會表哥可要帶我和阿瑤妹妹好生逛逛才好。「原來她叫阿瑤,藺效看向沁瑤,他只知道她是太史令瞿恩澤的女兒,自小病弱,在親戚朋友面前都鮮少露面,幾乎是個影子似的存在,他無從得知她的閨名,更無法探聽她為何做了道士。

    玲瓏等了半天都沒等到藺效的回答,臉上有些掛不住,沁瑤一眼瞥見,忙出聲解圍道:「我雖然較少出門,但也知道這附近有家奶酪澆鮮櫻桃做得最好,平日裡不少人排著大長隊買呢,那店不遠,就在旁邊的永椿巷裡,一會咱們去買點嘗嘗?」

    玲瓏忙笑起來:「呀,原來你也是個長安通,太好了,表哥不搭理人,隨他去罷,一會我只纏著你,你可不許像表哥那樣嫌我煩。」

    藺效端起酒盅飲了一口,並不接話。

    玲瓏乾脆不再理他,拉著沁瑤一起站到窗前,欣賞起夜色中的花燈來。

    對面樂坊已在街道中間架起了舞台,幕布後影影綽綽映出伶人們的身影,樂鼓聲緩緩升起,好戲就要開台了。

    伶人細細高高的嗓子一亮相,四周便開始爭相恐後地叫好,今日唱的是《降魔變》,舍利佛戴著面目猙獰的面具上場,氣勢磅礴地鬥起了虛無的妖魔鬼怪,唱腔高亢,曲調變換無窮,陰森森的,空氣間轉眼有了悚然的味道。

    「你害怕麼?」玲瓏小聲地問沁瑤。

    沁瑤笑著搖頭。

    「我不大愛看變文,記得小的時候每回看了都會做噩夢呢。」玲瓏緊緊抓住沁瑤的手。

    也不知她是緊張還是害怕,沁瑤覺得玲瓏長長的指甲在手腕上劃得有些疼。

    她不動聲色地避開玲瓏的觸碰,玲瓏驚呼一聲,又緊緊握住她的手,一臉懼色地望著窗外道:「這羅漢的扮相好生嚇人。」

    沁瑤面色一冷,緩慢而堅定地將玲瓏的手從腕上拿開。

    玲瓏一怔,轉頭看向沁瑤,原本驚慌的神色慢慢斂去,眸光中涌動著意味不明的波瀾。

    沁瑤沉默地與她對視,不一會,身後有人走近道:「上回蔣三郎還跟我說起你素來膽小,從不敢看鬼怪變文,怎麼今日倒逞起強來了。「藺效說著,將沁瑤不動聲色地從玲瓏身旁隔開。

    玲瓏的眸色越發深了,嘴角幾不可見地動了動,笑道:「想來阿瑤妹妹跟我一樣,難得出來逛逛,也顧不上害怕了。」轉頭見夥計已將一疊疊的點心呈了上來,她忙讚許地慨嘆一聲道:「好別致的點心,看得我又餓了,阿瑤妹妹,快過來吃吧。」

    沁瑤神色一松,笑了笑,走到桌前坐下。

    正吃著,夥計呈上一壺熱好的海棠酒,笑道:「這酒叫海棠,是本店掌柜親手釀的,性子溫和,不易上頭,便是女兒家也能喝的,兩位小姐不妨嘗嘗。」

    雖然沁瑤做著道士的打扮,但夥計常年迎來送往,什麼人沒見過,早在沁瑤進來時,便已認出她是女子了。

    玲瓏撫掌笑道:「你們店家真是個妙人,這酒聞著好香,甚合我意。」不由分說地接過酒壺,替藺效和沁瑤斟上酒,也替自己滿上,舉杯道:「表哥,阿瑤妹妹,我孤身一人初來長安,有許多不妥帖之處,幸得表哥處處周全,才不至於鬧笑話,今日又跟阿瑤妹妹一見如故,我心裡真是高興,來,我先敬你們一杯。」

    她笑容真誠,言辭懇切,沁瑤想不出拒絕的理由,正為難間,身旁伸過一隻修長白皙的手,將酒盅接過去道:「阿瑤自小體弱,不善飲酒,這杯酒我替她喝了吧。」

    沁瑤錯愕地轉頭看向藺效,玲瓏的臉色也瞬間一僵,一時間屋子裡寂靜得針落可聞。

    玲瓏面色變了幾變,好一會,才勉強開口笑道:「表哥這般維護阿瑤妹妹,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才是你嫡親的表妹呢。」頓了頓,見藺效自己那杯未動,又帶著撒嬌的口吻道:「表哥自己那杯還未喝呢。」

    藺效淡淡一笑,剛要舉杯,窗外「嗖----」的一聲發出巨響,夜空中仿佛有無數流星划過,轉瞬間變幻出七彩斑斕的光芒,如真似幻,絢爛至極,「是煙花----」沁瑤驚嘆,拉起玲瓏走至窗前,黝黑的夜空被煙花照得亮如白晝,戲台周圍的人們被眼前美景所惑,紛紛驚嘆著仰頭觀望,只有台上扮作鬼魂的伶人不受所擾,仍舊咿咿呀呀地淺吟低唱。

    第18章

    「真美啊,不愧是長安。」玲瓏的臉龐在煙花的映襯下不斷變換著顏色,眼中光芒忽明忽暗,讓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兩人在窗前默默觀賞了好一會,直到煙花放完了,才回到桌前。

    剛坐下,玲瓏一眼看見藺效面前的酒盅已經空了,眼中光芒一熾,忙又舉起酒壺,重新替藺效斟滿。

    沁瑤出來時穿得單薄,此時夜色漸深,寒浸浸的風順著窗戶吹到身上,只覺得遍體生寒,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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