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顏夫婦】009：我會搬出去

    簫簫歪著小腦袋想了想：「我的願望就是爸爸永遠愛媽媽，媽媽永遠愛爸爸，最重要的是，爸爸媽媽永遠都愛簫簫。媽媽爸爸，你們說我這個願望會實現嗎？」

    「……」

    陸蓉顏的笑臉滯在臉上，看著簫簫清澈的眸子，她張了張嘴，卻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

    她沒有陸岸琰逢場做戲的本事，不會在人前隨心所欲地說著言不由衷的假話，之前的五年裡，她之所以能夠在眾人面前跟陸岸琰扮演模範夫妻，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她的心裡還存有希望，她一直天真地以為，兩人在一起時間久了，他總會看到自己的好，如今看來，都只是她的一廂情願。

    可是，她又怎能殘酷地告訴孩子，這個願望永遠都不會實現。

    她抬手撫-摸著小傢伙圓圓的小臉蛋，溫和的語氣中不經意間透出一絲哀怨：「簫簫，爸爸媽媽永遠都愛你。」

    簫簫卻不買她的帳，「不是這樣說的，我來教你……」

    「咱們一起說好不好？」

    一旁邊的陸岸琰適時站起身來，走到兩人身後俯下身子，伸出手臂很自然地將母子二人圈在懷裡。

    這樣親密的動作讓陸蓉顏感到彆扭，他的氣息縈繞在鼻間，熟悉又陌生，多少個不眠之夜，這種氣息曾不定期地混合著酒氣出現在她的身邊，折磨著她的身體，更折磨著她那顆曾經飽含希望的初心。

    陸蓉顏竟不爭氣的鼻子微酸，她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想要避開他的溫度，哪知他的手臂又收了收，將他們摟得更緊了。

    他總是有這樣的本事，能夠在不經意間勾起她壓抑在心底的期望。

    也許，這並不怪他，只怪她自己太不爭氣。

    就在陸蓉顏暗自傷懷之時，陸岸琰清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爸爸，媽媽，還有簫簫，我們一家人相親相愛，爸爸愛媽媽，媽媽愛爸爸，而爸爸媽媽又深深愛著簫簫，我們三個人永遠都不會分開。」

    他的語氣從容自然，叫人完全聽不出任何表演的痕跡。

    他對簫簫的感情自然是真的，但是，對她呢？

    就在陸蓉顏再一次由衷讚嘆他的演技時，放在面前的手機突兀地響了起來，她不著痕跡地推開陸岸琰一條手臂拿起了手機，是一個陌生號碼。

    因為簫簫還坐在她的大腿上，她不方便起身，只得抬手觸到了接聽鍵，「喂，你好，哪位？」

    電話那頭傳來熱情的女聲：「您好，陸大夫，我是程曉曉的表姐，聽說您要租房子，我手上現在有幾套比較合適的房源，您看要不要……」

    呃……

    電話那頭的女聲還在繼續，可陸蓉顏已經無法再凝神聽下去，她不自然地微微側目，簫簫正側著腦袋看她，而緊貼著她的陸岸琰還是那個姿勢，只是剛才還透著無限寵愛的眼神已經開始漸漸泛起冷霜。

    這麼近的距離，他想聽不到都難。

    「呃……對不起，我在忙，一會兒打給你。」陸蓉顏匆匆掛了電話。

    不是因為陸岸琰，她只是單純地不想掃了簫簫的興，陸蓉顏對自己說。

    年幼的簫簫絲毫沒有意識到不對勁兒，他將小臉蛋正對著陸蓉顏的臉，「媽媽，剛才爸爸已經照著我的意思說了，你還沒說呢。」

    「呃……好……那媽媽要說什麼呢？」

    「你就像爸爸剛才那樣說。」

    像爸爸那樣說？

    虛情假意的話她說不出口。

    「媽媽，說嘛！」簫簫催促著她。

    手機鈴聲再次不合時宜地響起，陸蓉顏飛快地掃了一眼，發現還是剛才的號碼，為了不讓孩子不高興，她乾脆拒接。

    將手機重新放回到桌子上的瞬間，她發現對面的崔珍愛和陸遠山正意味深長地看著她，儼然，她已經成為餐桌上的焦點。

    她垂下眼眸，看著仍舊一臉期待的簫簫：「簫簫……」

    音樂聲再一次不依不饒地響了起來，看著第三次顯示在屏幕上的那個號碼，陸蓉顏只得將簫簫從腿上抱下來，拿起手機直接出了餐廳。

    匆匆走到衛生間裡，她才將電話接了起來。

    那頭的聲音依舊很熱情，將她埋怨的話硬生生堵在了嘴裡：

    「陸大夫，不好意思，一再地打擾您，我手上有一套房子特別符合您要的條件，不過，剛才有別的顧客也打電話來諮詢，因為您是曉曉的同事嘛，我就想先問問您的意見，如果您覺得合適的話，我就直接把別的客戶給回絕了。」

    中介的話立刻勾起了陸蓉顏的興趣：「能把具體情況說一下嗎？……兩居室……小區裡面就有幼兒園……距離輔仁醫院十分鐘車程……呃，很好，那就麻煩你就先幫我留下這一套吧……看房子啊，這周末應該有時間……那就這周末下午去吧，我，呃，不，我的朋友希望能夠馬上入住……好……拜拜！」

    又跟中介定了一下具體的看房時間，她才掛了電話，打開水龍頭心不在焉地洗著手，透過面前的鏡子，一抹魁梧的暗影，毫無語氣地闖進了她的視野之內，伸在水注下面的手一下子僵住。

    是陸岸琰。

    他陰著臉站在衛生間門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高大的身形投射出一片陰影，將她完全淹沒。他的目光犀利又冷漠，落在她身上，如鋒銳的冰刀，有些教人不寒而慄。

    她無端地感覺有一股巨大的壓迫感壓制在胸口，令她難以喘息。

    陸岸琰是真惱了。

    今天是兒子的生日，所以，蓉顏不想在這時跟他吵。

    她強自鎮定著拿起水台邊的手機，向著他慢慢靠近，打算越過他直接回到餐廳。陸岸琰卻一直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口正中，使得她無論從哪一邊都不得走出去。

    「請讓開！」

    她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任何波瀾。

    「……」

    陸岸琰冷眼看著她，依舊沒有退讓的意思。

    氣氛驟然又冷了幾分。

    為了不使事態進一步惡化，陸蓉顏決定在他徹底發怒之前離開。

    她垂下頭去，避開他的視線，語氣被迫軟了下來，「回去吧，簫簫還等著吃蛋糕呢。」

    頭頂傳來一聲冷哼，陸岸琰往前跨了一步，反手將衛生間的門給關上了，他幾乎是緊貼著她的身體與她相對而立。

    他低啞的聲音平靜到聽不出喜怒，「誰讓你找房子的？」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今天是簫簫的生日，不談這些好麼？」

    「回答我的話。」他不依不饒。

    「一定要說嗎？」

    「……」

    陸蓉顏雖然沒有抬頭，可還是感覺他那冰冷的視線似利劍般直直刺在她身上，隨時都有一劍穿心的危險。

    她後退了幾步，鼓起勇氣迎上他的目光：「我說過，我有權拒絕自己不想要的生活。」

    陸岸琰的唇角勾起一道看似平靜的笑紋，「所以你就打算一直帶著簫簫在外面租房子住？」

    「這只是暫時的，我的薪水也不低，等存夠了錢，我會……」

    ……自己買房子的。

    「暫時的？這個『暫時』是多久？」

    陸蓉顏莫名地沒有了底氣，「我想，用不了很久……」

    他又往前跨了一步，逼視著她的眼睛，「然後呢？」

    「然後……」陸蓉顏咬著嘴唇：「然後，離婚！」

    他的嘴角掀起一道冷度，語氣依舊平靜：「再然後呢？」

    陸蓉顏怔住：「什麼？」

    「我說離婚之後呢？」

    「離婚以後簫簫的監護權歸我，不過，我會讓簫簫時常回來看他的爺爺奶奶還有……你。」

    「很好。」他的眼底居然泛起笑意。

    「……」

    「以後呢？還有沒有其它規劃？」

    他依舊是平和無比的語氣，她卻突然惱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今天是簫簫的生日，我不想在這裡跟你討論這個問題！」

    他冷不防抬手抓住了陸蓉顏的手腕，身形稍往前傾，猛地一下子將她逼到牆角，眼睛裡冒著怒火，「然後幫簫簫找一個繼父，給他生一個同母異父的弟弟或是妹妹，是不是？」

    「陸岸琰，你別欺人太甚！！就算是，跟你有關係嗎？」

    「我就欺人太甚了！！」陸岸琰幾乎是咬牙切齒，「我自己的老婆，我還管不著了？！你做這些決定之前，考慮過蕭蕭的感受嗎？你徵求過他的意見嗎？我們倆到底是誰在欺人太甚？！」

    陸蓉顏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那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這麼多年，你做任何決定之前有沒有徵求過我的意見？！那個沒有溫度的家我受夠了，我還年輕，有權利選擇新的生活，我相信簫簫長大之後也會理解我今天的決定！」

    「篤篤篤——」

    不輕不重的敲門聲響徹在衛生間裡，兩人愣了一下，緊接著門外傳來簫簫稚氣的童聲，「爸爸媽媽，你們在幹嘛啊？怎麼還不出來？」

    「……」

    陸岸琰向著陸蓉顏投來一記警告的目光，同時抬高了聲音，「簫簫乖，先跟爺爺奶奶回去吃蛋糕，我跟媽媽一會兒就過去。」

    「你們可要快點兒呀！」

    「知道了。」

    一陣輕快的腳步聲過後，門外再次安靜下來。

    沉默了片刻。

    陸岸琰眼底的怒氣減弱了些許，語氣也有所緩和，「我雖然給不了你想要的東西，但是為了簫簫，我們還像之前那樣和平共處，如何？」

    這還是他第一次用商量的口吻跟她說話，但此時聽在陸蓉顏的耳朵里卻是無比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