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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7:54:30 作者: 木木木子頭
她還以為皇上會繼續忍耐些時日,林氏笑了:「公公請便吧。」
「母親,」淚掛在下眼瞼,左手緊摳著右手,長長的指甲陷入手背漸漸彎曲斷裂,不是早就見識過她的冷漠嗎,所以還在期待什麼?陳元音清楚今日被留下,此生就再出不得宮門。
身為鎮國公府的當家媳婦,岳氏曉得一些內情,面上掛著溫婉的笑,眼神卻淡漠得很。
林氏對陳元音的眼淚視若無睹,扭頭招呼岳氏:「我們走吧。」
「好」
陳元音跟上兩步,卻再邁不出第三步。范德江攔著她,肅著臉說道:「蘭陳氏,請吧。」皇上派龍衛大老遠地把她接回京,可不是讓她到宮裡繞一圈就離開的。
看著那兩人漸行漸遠,陳元音心死了。她不該在見到舅父親筆信後,未留一言就回京了。
她生於京城長於京城,一離十餘載,她太想念京城裡的一切了,太怕錯過了機會到死都是埋葬在黃土坡上。
「你該狠狠心殺了她的,你該狠狠心……」
皇帝的話一遍又一遍地在太后耳邊迴蕩,站在慈寧宮大殿檐下,仰首望天,今日晴好萬里無雲。她在等人,見著范德江領著女子進入慈寧宮,並不覺意外。
皇帝都費盡心思將人從北地接回來了,還能讓她飛走?
一路來,淚已被吹乾。陳元音木愣愣地穿過庭院,筆直地走向檐下人,停在石階下深蹲行禮,張張合合著嘴,遲遲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顫著唇喚道:「姑母。」
太后看向范德江,范德江很識相,拱手後躬身退出慈寧宮。
「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
好嗎?陳元音以為這貴主不會在乎,站起身抬首回視,一滴清淚滾落,悽然笑之:「你不都知道嗎?」她不讓蘭浪英碰,嫌他低賤骯髒。蘭浪英懼於楊嵊,不敢強迫她,就在外盡情地養女人,孩子都有十好幾個。
「你回京……」
太后能瞧出她眼裡的譏諷,心揪得緊緊的,嗓子眼發堵,舔了舔唇抽了一口氣接著問道:「你回京他知道嗎?」
陳元音斂下眼睫:「我想告訴他的,信都寫好了又被我撕了,」她活了三十三年,走的每一步都是旁人安排好的,「我也想隨心一回。」
太后想斥責,可脫口的話卻極為無力:「胡鬧,」淚洶湧而出,緩緩展開雙臂想笑卻又笑不出來,哽聲道,「現在我們母女都成籠中雀了,」嘴張開又合上,緊緊抿著,問自己後悔嗎?
她不承認她,陳元音絕不上前。
太后看著這個相貌神韻都像極了自己的女兒,抽噎一聲後終還是認了:「過來讓娘抱抱。」
鳳輦停在慈寧宮外,李安好知道陳元音在裡頭,抬手阻住宮人唱報。跨入宮門,目光穿過庭院見那二人緊緊相擁,不禁挑眉。
「娘……」
娘?李安好瞳孔外擴,突然間什麼都明白了。奉安老國公在太后失子那年將太后除族、奉安國公夫人眼底掩不住的恨意與冷情,還有……還有陳元音為何會站在這裡,原一切都是源於「偷龍轉鳳」。
奉安國公陳弦嫡長女在宮裡出生,與先帝皇六子同天生辰,這在京里並不是什麼不可言的秘密。
察覺皇后到來,太后慢慢抬起頭,看向她的眼神中充滿了怨毒,放開了女兒。
李安好並不在意,激盪的心緒迅速歸於平靜,打量起陳元音。
在羲和殿外見著這位的第一眼,她就覺其是被捧在掌心裡的明珠,外露出的奢華非京中一般大婦可比。
北地邊陲之地!天高皇帝遠。
據小雀兒說陳元音無子無女,所嫁夫婿連納妾都不敢。奉安老國公是鎮守過鷹門山,但那已經是三十年前的事了,所謂人走茶涼,那誰在護著陳元音?
答案呼之欲出。
陳元音與楊嵊?李安好在宗廟見過先帝畫像,細細比對。這陳元音像足了太后,還真難辨。
沉澱了情緒,陳元音抽了帕子擦乾淨臉,快步向宮門,深蹲行禮:「民婦請皇后娘娘安,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看不出什麼,李安好也就不再盯著了:「起來吧,」見太后站著不動仍冷冷地凝視著她,淡而一笑復又望向兩丈外的陳元音,「皇上說要留你在慈寧宮陪侍,本宮過來問問缺什麼?」
陳元音毫不掩飾羨慕之意:「皇上與皇后娘娘鶼鰈情深,已傳至宮外。民婦進京這一路聽了不少美談,多說皇上是宣明宗,一生獨愛一人。」
「你逾越了,」李安好斂目:「皇上就是皇上,不是宣明宗,而本宮也非文珍皇后唐玉婉。」攻心,這還是個厲害角色。
陳元音欲跪,不料這時太后出聲攔住:「皇后這威風耍得還真是六親不認。」她不是都聽到了嗎?
莞爾笑之,李安好眼神越過半蹲著不想跪的陳元音,回視太后:「你若是敢下懿旨昭告天下認了她,本宮倒可以禮讓蘭氏三分。」
史上,宣明宗政績不顯,頂天了是個守成之君,一生唯一可被後世流傳的便是鍾情於其表妹唐玉婉。為了唐玉婉,宣明宗破了宣朝「中宮在無皇貴妃」的例。
在唐玉婉生子後,其更是不惜廢后,立唐玉婉未滿周歲的兒子為東宮。那東宮便是宣朝的亡國之君——宣成帝。
一生一世一雙人,是宣明宗給唐玉婉的承諾。可她不屑,人有所求有所不求,她想要的……手覆上肚子,皇上的話還在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