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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7:31:36 作者: 鍋包粽
「無非是你底下幾個兒子不中用,要我幫你收拾留下的爛攤子罷了。」魏硯淡淡地答了句,臉上看不出什麼。
昭和帝止住咳,低頭掃了眼手心的殷紅,拳緊了緊放到案下,道:「你既然也明白,漠北那邊朕已經安排好人,詔書也已下好,你就留在上京,等朕退位。」
魏硯沉默地聽著,撥弄了下刀柄的圓環。入皇宮不可帶刀,但這些規矩對淮安王都是特例。
「我與沈家么女的婚事是你早就算計好了?」魏硯只問了這句話。
昭和帝出神回想了一遍,道:「兩年前宋福德犯錯,朕把他轟出了內殿,遭人打壓生了場病,只有沈歲寒暗中去給他診脈,有意無意地問過這件事。」
「後來朕派人一查,才知當年沈家長子也命喪會宛那場大水中。沈家人一心追查此事,你又不見上京人,朕便傳了道旨,給你賜婚,上面寫明緣由,料想你看了必會接受沈家么女,跟她回來。」
「卻不想竟然足足等了一年才把你等回來。」
魏硯聽完,接著道:「既然如此,你何故又下了和離聖旨。」
昭和帝笑,「朕看著你長大,對你的脾性自然了解。一年了你還留沈家么女在漠北,自然是對她上了心。若沒有這道聖旨,怕是還要再等上一等。」
魏硯眸色沉沉,忽而咧了咧嘴角,「費盡心機,就是想我回來接手這個位子?」
昭和帝點了下頭,「宮中皇子不多,出色的又屈指可數,交給你,穩定朝綱,朕入了黃陵也能向祖上交代了。」
「我無心皇位,退而求其次的人也不是沒有。驛站兵馬備好,後午我就會回漠北。」魏硯整衣起身,眼沒再看他。
昭和帝猛咳了聲,「你離開上京一步,朕就會下旨賜婚雲山書院行嚴和尚書府么女沈瑜卿。」
魏硯眼掀過去,目光冷了。
「行止,沈歲寒已知道了你做過的事,他不會同意你和沈家么女的婚事。王氏重病,沈家么女也不會跟你回漠北,若等上兩三載,有哪個女子會甘願等上這麼久。你與她不過數月情分,她何故會一直想著你。」
昭和帝喘息了會兒,緩緩繼續:「朕安排去漠北的人是當年跟隨你的肖柳,此人驍勇善戰,足智多謀,足以平定戰事。朝中的情形你應也清楚,若一味放任不管,只會毀了這江山社稷。」
…
暗夜幽寂,白日繁華的長街早已沒了熙攘的人群。
魏硯打馬疾馳到城郊,低矮的一座山,朝北而落,視野開闊,可見漠北荒原。
夜中獵獵胡服身影快步而走,魏硯提了壺酒,手中長刀劃開眼前的枯枝,面色看不出什麼,腳步加快,半個時辰後到了山頂。
風吹起,他每一步都走得極穩。頂端一棵古樹,虬枝盤旋,聳入雲天。樹下立石碑,上沒刻字。
魏硯刀扔到碑旁,舌尖舔了下牙根,盤腿而坐。手隨意地搭在腿上,過了會兒才抽開酒壺的塞子,往嘴裡猛灌了一口,烈酒入喉,殘餘的酒水順著下巴流到脖頸。
酒剩了一半,魏硯抬高臂,洋洋灑灑將酒水澆到地上。
他眉峰壓著,猶如一道利刃,緩緩扯開唇角,「十一年了,你要是還活著,老子現在恨不得就給你捅上一刀。」
風吹下枯葉,他依舊如往日浪蕩不羈的笑,卻再沒了當年的意氣風發。
「你禍害了十多年不夠,現在我的女人都要被你禍害沒了。」想到馬車裡她說不能讓惡人逍遙時,魏硯笑意又淡下去。
他從懷裡摸出一塊令牌,是從漠北崖底找到的羽林令。為了這塊破牌子,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在漠北待了十一年,遇到她,都險些忘了他背負的罪孽。
魏硯喉嚨滾了滾,倏忽抽了長刀,鏗然一聲,刀尖墜落,旁側的巨石中間斷裂,轟隆滾了下去。
…
沈歲寒夜裡當值,下值時沒住宮中,上了院外馬車。
走過一段路,馬車突然停下,沈歲寒困惑間聽到外面人沉穩的聲音,「漠北淮安王魏硯求見尚書大人。」
沈歲寒眼頓住,一手掀開車簾,月光傾瀉而下,照出外面一道人影。
外面的人站得筆直,雙手抱拳,身姿挺拔如松,背影綽綽,孤傲決然。
漠北淮安王,宮中三皇子當年有多狂妄自負,現在就有多低頭收斂。
沈歲寒只看了一眼,遂放下車簾,對駕馬的小廝道:「停著做什麼,繼續走!」
魏硯喉間一動,開口,「我是為令郎的事而來。」
馬車再次停下,裡面的人問,「你想說什麼。」
「當年軍令是我親口所下,無從辯解。我知自己罪孽深重,才會遠赴漠北,永駐邊關。」魏硯默了一瞬,忽而撩袍跪地,雙手奉刀,沉聲道:「十餘年僥倖苟活,尚書若要為令郎報仇雪恨,今夜我便將命交給你。」
「皇上那邊我已說過,皆我一人承擔,不會怪罪牽連於沈家。」
「你真當我不敢嗎?」沈歲寒猛然出聲,從馬車裡下來。
這條路是暗巷,白日無人會走,夜裡更是沒有人經過。
沈歲寒憤然甩袖,「我長子當年才不過弱冠的年紀,綰綰只十歲,要不是得行嚴相救,何有命活到今日。」
「當年一事雖糾根不怪你,任誰在那種情景都無從抉擇,那般做已經是萬全。但那是我的兒子,是我沈家的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