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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7:21:10 作者: 瓜子和茶
孟氏拉著她往外走,嘴裡嘮嘮叨叨,「好飯不怕晚,好話不嫌慢,好歹皇上給你了,否則才叫尷尬。」
香案已擺好,傳旨的夏太監一眼瞧見蘇媚的模樣,當下一驚。
他見過的美人多了去了,沒一個及得上蘇媚,看她走的那幾步路,真是蓮步珊珊,嬌嬈多姿,偏生眼神純淨得跟汪清泉似的,他這個沒根的都忍不住想多瞧幾眼!
怪不得晉王為了她和皇上鬧騰,這麼個大美人放在家裡,哪怕什麼都做不了,光看著也賞心悅目。
看來太后找的那兩個女子還得換!夏太監強行扯回思緒,道:「跪下接旨吧。」
蘇媚看清他的長相,也怔住了——眉間有痣,就是上輩子傳旨抄家的太監!
人們呼啦啦跪了一地,孟氏見她還愣愣站著,急忙伸手扯女兒一把,「想什麼呢,跪下。」
蘇媚依言跪下,只覺人間事迷離顛倒,彈指間如夢似幻,真真兒好似大夢一場。
她滿腦子唏噓不已,至於太監說了什麼,是一個字也沒聽見。
機械地隨眾人山呼萬歲,直到雙手接過放著金寶和親王妃服飾的金盤,她方慢慢回過神。
盤上放著尺方五寸的親王妃金寶,還有一套華麗輝煌的冠服,冠服上面壓著一頂九翟冠,翟鳥嘴銜珠滴,冠頂一對金鳳,翠葉珠花,金墜珠串,顫巍巍地在陽光下閃著灼目的光。
從現在起她就是親王妃了?蘇媚看著這些東西,毫無實感。
回到院子,燕兒和李嬤嬤伺候她重新梳洗,換上冠服,折騰一圈下來,已是午後了。
蘇媚匆匆用過幾塊點心,便聽前院鼓樂大作,緊接著噼里啪啦的鞭炮聲和歡笑聲、嬉鬧聲匯成一片,攪在一起。
燕兒跑到二門打探一番,喜得合不攏嘴:「小姐,晉王來啦,王府的親兵做儀仗,個個華服錦衣,相貌堂堂,威風得不得了。連二小姐都跑過去看,還擠在最前頭!」
蘇媚心頭微微顫了一下,莫名的,開始緊張了。
吉時將近,全福人象徵性地梳了三下頭,口中念著吉祥話,「一梳舉案齊眉,二梳白頭偕老,三梳子孫滿堂。」
蘇媚妝扮停當,由李嬤嬤和燕兒扶著,慢慢走出院門。
不顧李嬤嬤低聲催促,她走得很慢,似是要把每一處角落都記在心裡。
正房的庭院裡擠滿了人,李嬤嬤引著蘇媚從迴廊繞到前廳。
腳下踩著厚厚的紅毯,紅毯盡頭,是蕭易。
他坐在輪椅上,聽見動靜往她這邊看來。
不知為何,喧鬧的聲音仿佛一下子遠去了,周圍人群的面孔模糊不清,只有他是清晰的。
往常凜冽的北風今日也異常溫柔,小心繞過他的膝頭,大紅衣擺輕拂,淡淡的苦味香便飄散開來,縈繞在鼻尖。
於她,他宛若寒夜中天邊最璀璨的星芒,可望不可及,卻給她帶來唯一的光明和希望。
如今星芒入懷,還有什麼比這更美妙的事呢?
蘇媚望著他,笑了。
那一刻,便是炫目的九翟冠都黯然失色。
蕭易靜靜地凝望著她,琥珀色的眸子閃閃發光。
蘇尚清和孟氏已坐定,眼中含淚,嘴邊帶笑,旁邊是蘇老夫人,眼睛也是紅紅的。
蘇媚由人扶著,恭恭敬敬給他們磕了三個頭。
此刻應由父母訓誡出嫁女幾句,孟氏眼中淚光點點,只怕張口就要哭出來,勉強說了一句「往之女家,必敬必戒」,就哽咽著再也說不下去了。
蘇尚清用慈愛的目光上上下下看著女兒,強忍著不舍,溫聲道:「無違夫子,以順為正,妾婦之道。」
蘇媚極力不讓自己哭出來。
蘇老夫人蒼老的聲音微微有些嘶啞,「囡囡,照顧好自己,好好過日子……日子是給自己過的。」
蘇媚不放心似地說:「您老多保重,往後只管含飴弄孫,頤養天年,糟心事就別管了。」
蘇老夫人笑著點點頭。
「吉時已到——」門口的司儀唱道,「新娘子上花轎嘍——」
一方紅蓋頭罩在頭上,眼前紅蒙蒙的,什麼也看不真切,好像將她與世界隔開了。
孤獨感猝然襲來,這種感覺讓蘇媚有些手足無措,便是燕兒扶著她,她也不敢邁步子。
一隻手拉住她的手,寬大溫暖,略顯粗糙,掌心的繭子磨得她手上的肌膚微微刺痛。
「跟著我。」蕭易說,「我不會放手。」
蘇媚頓時踏實了,用力回握了下。
只聽三聲炮響,鑼鼓喧天,歡聲陣陣,鞭炮聲噼里啪啦響得不分個兒。
花轎出了蘇家的大門,百名侍衛擺起親王的依仗,浩浩蕩蕩地開往晉王府。
數百箱焰火沿路一字擺開,「砰砰」地一聲接一聲響起,天空噴花吐霞五彩紛呈,映得街面流光溢彩,分外好看。
二十多個王府奴僕手持竹筐,大把大把往街面上撒銅板,哪裡歡聲高,哪裡撒得多。
街面上炸開了鍋,男女老幼都跑了出來,歡呼著、雀躍著、奔跑著、笑著鬧著,比過年還熱鬧。
一場大婚,蕭易讓半個京城的老百姓都沸騰了。
此時太陽漸漸西沉,緋紅的餘暉給花轎鍍上一層瑰麗的色彩,火焰般的光芒映紅了蘇媚腳下的道路。
從王府大門進去,因是親王婚禮,多了幾分威儀莊重,也無人敢鬧洞房,是以下轎,拜堂,合卺,俱有條不紊進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