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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6:31:08 作者: 懷愫
章宗義就是知道也不會說,何況不知,一面搖頭一面道:「御前失儀。」
幾人面面相覷,知道他這是不肯說,章宗義不是不肯說,是當真不知道,心中卻道袁含果然得陛下寵信,轉念一想,又是今上寬宏大量的緣故,似這等事竟沒治他的罪。
這個書生雖有義氣,到底在旁的事上還嫩得很,不比他父親,想到袁相,餘光看向林文鏡,若是真如他所說,袁相的才幹心志在他之上,可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思量一刻便把袁含之的事拋過腦後,抓著這幾個人算帳,陛下又要輕賦稅,偽朝所過之地又是一片狼藉,輕稅是讓百姓喘息,可也把剛填補上些國庫再一次掏空了。
紫宸殿內殿中點著松葉香,秦昭讓他靠在壽山香爐邊立著,林一貫送上熱茶毛巾來,秦昭一言不發,抖開巾子蓋在臉上,等毛巾暖了這才揭下,又喝了半盞茶,這才問道:「可清醒些了?」
袁含之躬身又要行禮,被秦昭攔住,林一貫見機給袁含之也上了一盅茶,袁含之接過謝恩,秦昭看他這模樣皺起眉頭來:「你當真不想將她留在身邊?」
枉費他千里迢迢將人送來,善兒是想放了魏人秀離開的,她心不在此,便是強要她留下,也會怨恨叢生,既然她肯留下孩子,等這孩子出世,便放她離開便是。
這一點秦昭並未置喙,他還不必來為難一個女人,魏寬帶著一騎精稅逃出永昌城關,從此不復在大業領土內出現,既然善兒要放了她去,便依著她的心愿。
可看袁含之如此,心中頗為不忍。
袁含之自知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他若懇求,魏人秀便能回來他身邊,可她是自己要走了,又何苦強留她,搖一搖頭道:「隨她的願罷。」
那個孩子如何,他也不再追問。
秦昭把茶盞一闔,不耐煩地沖他揮揮手,他又瞧不見,還是小德子上前去,低聲道喚他,把他引出殿去。
衛善從後頭閣子裡出來,她一直都在裡頭聽著,立了許久,坐到書案前,拿起秦昭喝的半杯茶解渴:「我便說他不會強留魏人秀。」
魏人秀依舊還住在萬福寺那間禪房中,小德子送了冬衣炭火,衛善又特意撥了兩個尚宮去照顧她,久住寺中不是常處之法。
寺中僧人都食素,她一個孕婦豈能頓頓能吃素食,小德子將衛善的吩咐帶去,說能安排她住到長清宮去,遠離京城,也無人知道她究竟是誰。
人人都猜測她是秦昭的人,此時又有孕在身,生了孩子也會小心服侍,衛善已經擔了口舌,乾脆擔到底。
可她卻不肯答應,換下袁含之送她的錦衣,換了素服,日日跟著晨鐘起身,夜夜聽著暮鼓入眠,討了一本《地藏經》來,她不知道父母兄長身在何處,替他們誦經,死了的求往生,活著的減罪業。
還問小德子討一匹布,要裁了給孩子做衣裳,小德子沒有問過衛善,自己做主給了,怎麼也想不明白,外頭放著好日子不過,偏偏要到寺中來,他無根之人想不明白,也不敢走漏消息,這回比上回還更隱秘。
衛善這麼說是與秦昭打了個賭,兩人昨夜被打擾,也沒餘下多少時辰,乾脆躺著說話,衛善賭袁含之不會強留魏人秀,他有道義人倫,魏人秀心中也是一樣,秦昭卻不贊同:「不強留下她,放她去哪兒?同她父兄一般逃出大業不成?」
風餐露宿,還不知能不能出城去,她又無通關文書,就是趁亂混出了京城,離永昌還隔著萬里路,憑她自己一雙腳怎麼走過去?留她下來倒能保她平安,改名換姓便是,袁含之真有所求,他也不會不通融,若是乖順,也能封個誥命。
「善兒贏了,想要什麼?」秦昭揮退了太監宮人,扶著衛善的腰,「不拘什麼,帳內帳外皆可,是我輸
給你的彩頭。」
衛善看他劍眉飛揚,心中一動,實在沒有什麼想要的,只想問他一句話,這話從未問過,就是問了也不改變什麼,可她心裡還是想知道答案,沉吟片刻,悄聲問他:「我只有一句話問,二哥仔細思量,認真答我。」
秦昭不知她還有什麼要問的,看她細了聲兒,又低垂著臉,嘴角抿起,和她小時肅穆起來一模一樣,倒有些興味,想知道她究竟要問什麼:「你且說來。」
衛善雙手撫在他面頰,暖烘烘的手刮著他眉間褶皺,此時二哥的歲數與他上輩子起事的年紀相差不多了,她的手才剛撫上去,腰便被秦昭摟住,托得牢牢的。
衛善被他圈懷中,看他目光柔軟,笑紋漸深。
「若是當年形勢更壞,譬如太子失蹤,未有子嗣,楊家一味得勢,衛家倍受壓制,先帝再派你遠征……」她說完這些,才恍然自己已經走過這麼多的路了,放低了聲音,越說越緩,「再譬如……先帝只有秦昱一子,封他為太子,二哥會如何呢?」
秦昭已經許久沒想起楊家來了,聽她問了,一時竟答不上來,他先是想笑,不知善兒想的都是些什麼,這些事分明都沒發生,可他驟然醒神,按她所說,一步步推演竟然處處可能。
「那你呢?」秦昭指尖一緊,按著她所說的往下去想:「你在何處?」
「我?」衛善的目光看向壽山爐間緩緩騰起的香菸:「傾巢之下,豈能獨善,恐怕會嫁予楊家,胡亂成婚,受人擺布,看楊家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