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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6:31:08 作者: 懷愫
    袁含之看著她裁衣,一坐便是一天, 就陪在她身邊,恨不得把書齋中的書都翻一遍, 挑出個最好的名字來, 不論男女都能用,又要大氣又在喻意好, 他每日翻個不休, 都把脖子埋到了書堆里。

    魏人秀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換上了松身的衣裳,也愛往院中去走動,時時在階下踱步,書僮在廊下悄聲問管事:「大人預備拿娘子怎麼辦?就算不是正妻,總該有個納禮, 這到底也是大人頭一個孩子, 姑娘且罷了, 要是小少爺那怎麼好?」

    「你這少年郎怎麼學得和婆子般嘴碎,大人心中有數。」管事依舊拿這幾句來敷衍他,堵了他的嘴,殺雞買魚,讓廚子變著法的燉湯給魏人秀補身子。

    甘露殿裡隔上十幾日便有一回信報,袁含之也不再裝病了,終於慢慢把裹傷的布給揭下來,魏人秀這才看見,他傷處都已經長出了嫩肉,早就已經好了,只是日日悶著不透氣,就怕她知道了偷偷離開。

    衛善在甘露殿裡看戶部對上來的帳,將要年關,各部封帳,這兩年興兵動武,好在有與南朝通商的關稅能夠補上一些,財政倒比前歲要好看得多了。

    衛善將小順子派去南朝,打著關中富商的名頭經營商號,他手上有絲路商隊,波斯的香料織毯寶石珍珠在南朝大受歡迎,他這一年裡賺了個盆滿缽滿,還在長樂港口做起了海運生意。

    南朝的稅收中海運商船占了三成,小順子先是在長樂港高價賣出香料織毯子,低價收入染料皮料,先是賣貨,跟著便寫信送進宮去,將南朝商貿事細細奏報給衛善,希望能夠出海去看一看。

    先是一隻船,跟著船隊做生意,接著又添了船隊駝手嚮導和翻譯,在長樂港建起船隊,跟船出海貿易,這一年來收穫頗豐。

    南朝總是要打的,收回失地之後,就是發兵攻打大夏,這與打偽朝不同,偽朝到底在大業治下過了二十年的太平日子,南朝卻從未歸服大業,一向都在夏朝皇帝的手裡捏著。

    南朝太祖,可民心向故,江南道一向富庶,大夏末年那些起義領袖就沒有在南邊揭杆的,大業要攻,民人百姓必會死守家園,不似偽朝當政時,就算占下土地,百姓也依舊心向大業。

    一筆帳算得衛善時喜時憂,要攻大夏,短期不成,只得先相互通商交好,她一面看奏報,一面由碧微來替她登記,這事兒如今也只有她能幫忙。

    碧微是宮中難得知道魏人秀與袁含之內情的人,她聽說魏人秀有了孩子,倒感嘆一聲:「這下好了,總算能夠安穩了。」

    魏人秀進出宮廷這麼些年,兩人頗有幾分交情,她與袁含之的婚事當年也曾鬧得滿城風雨,終於安定,碧微聽說了還問道:「可要預備些什麼東西送去?」

    衛善搖一搖頭:「由得他們過日子去罷,能過一日是一日。」

    碧微聽見她這麼說,蹙了眉頭:「難道她還想走不成?她是不是還不知道她父兄的事。」

    衛善擱下奏摺,揉一揉額角,綠歌送上茶點來,兩人暫作休息,衛善捧了茶盞,啜飲一口:「她自然不知,可早晚都會知道的。」

    大業的軍隊將偽朝叛軍逼入河東州過了崑崙鎮再往南便是永昌,永昌雖劃在大業境內,卻是胡漢雜居,近些年來貿易互通,漢人與胡人混居一處,反是胡人更多些。

    魏寬的軍隊本就是各州各縣拉出來的,除了他親自帶領的那隊精銳肯死戰到底,餘下跑得跑散的散,乾脆倒戈入了秦昭大軍。

    魏寬身邊只留下一騎精稅,扔下了甄太后和永平帝,逃過了崑崙鎮,到了城關鎮,翻過山去便是外部,魏寬一家都擅騎射,竟一路奔逃至此,逃進黃沙,失去了蹤影。

    這仗打到如今勝負已定,秦昭已經先行回朝,餘下的交給王七收尾,算著日子年前便能進京城來了,魏人秀遲早會聽見大軍凱旋的消息。

    碧微默然,並不言語,姜家說到底與大業還沒來得及結仇,魏人秀卻是實實在在的叛逆之女,她當真生下孩子來,帝後兩個裝作不知,她也只能在袁家的後院裡隱姓埋名一輩子。

    不說袁含之不會辭官,就算他肯辭官回去,袁家又怎麼會認下她,袁妙之可是在破城的時候死的,和她的丈夫宋溓一起,宋濂愛給人寫墓志銘,還曾戲言連自己的也要一併寫了,可他還來不及寫就已經死了。

    衛善擱下茶盞,從玻璃碟里挑出一瓣蓮房來,用銀刀剖開一半分給碧微,這是夏末結實的時候剪下枝來整根藏在冰窖中的,冬日裡拿出來當零嘴吃,衛善嚼了一個,蓮子微苦,她嚼著咽下,飲了一口蜜茶,袁含之這個呆子,只怕這會兒還在高興呢。

    永樂坊靠近朱雀街,三軍入城這一日,袁含之早早起來,換上官服披上斗篷,坐車馬到城門邊去迎接君王入城。

    這樣的事自然早早就預備起來,如何列位如何祝禱都有儀程,禮部官員上門來,袁含之便不住偷看魏人秀,偏偏他眼神不好,見她依舊坐在書齋中烤火裁衣,放下一半的心,拉著禮部官員小聲說話,恐怕她聽見。

    待那官員一走,魏人秀便立起來開了柜子,替他取出官服來,將茶爐中的水倒進銅斗中,替他熨燙官服,又取出玉帶圍腰,似這等大事,百官自然要盛裝相迎。

    她越是沉靜,袁含之便越是害怕,可他又實不知道該怎麼勸解,這些日子兩人說的最多的就是龍門山的生活,既不提起袁含之為官,也不提起魏寬反叛,仿佛只有彼此,小院間再無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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