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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6:31:08 作者: 懷愫
袁含之把頭埋進她頸項里,鼻尖一碰,她便身上顫抖,從來看著他弱,衫子做得大些,便空落落掛在身上,風一吹就似要被吹跑,這會兒卻覺得他胳膊有千鈞力,被他摟在懷中,眼睛一熱又落起淚來。
魏人秀能聽見他胸膛中傳出的「呯呯」聲,一下下敲在她心上,袁含之的嘴唇拙然貼上她的額頭,摟著她的手怎麼也不放開,嘴裡還輕聲嘟噥:「縱是作夢也是好的。」
摟在懷裡的身子軟綿綿的,袁含之先是以為自己作夢,睡意一消,這才定睛細看,本來摟得緊,此時摟得更緊了。
屋中除了魏人秀頭兩聲嗚咽,再沒有聲音傳出來,書僮手裡端了藥碗,剛想送進去,便見裡頭兩人抱在一處,唬了一跳,自家這個木頭似的大人,這會兒竟然開了個竅。
管事都是袁含之到了京城之後從老家帶出來的,看見書僮縮手縮腳立在廊下,總他擺擺手,壓低了聲兒:「不許打擾少爺。」
書僮把托盤擱在門邊,叩一叩門:「大人該用藥了。」
魏人秀這才回過神來,輕輕推推他,袁含之怎麼肯放,他突然說道:「我好像飲了酒,暈陶陶的。」魏人秀才剛收了淚,此時又要哭,到底念著他的傷勢,轉身要去取藥來。
被袁含之扯住了袖子,她知道他害怕什麼,他怕的,也是她心裡害怕的,低聲道:「我不走。」
袁含之這才輕輕鬆開,又覺得自己孟浪,方才抱了她,還碰了她,心頭血一熱,一頭就要栽過去,魏人秀聽見動靜反身一個箭步扶住他,把他扶著躺好,這才去取藥來。
這味聞著苦得出奇,魏人秀自己先嘗了一口,嘗著比聞著還更苦,苦入心脾,方才他又差點栽倒,連坐都坐不住了,又渾身發燙,心跳得這樣快,想必是病得厲害了,忍不住又要哭,偷偷抹了淚。
藥苦是衛善的旨意,她特意讓太醫把藥能開多苦開多苦,還笑盈盈對太醫道:「都說良藥苦口利於病,袁郎中必能吃得苦的。」
太醫心裡暗暗想著,這袁大人恐怕是跟皇后有什麼不對付的地方,好好的偏偏給他開這樣苦的藥不說,還一氣批了他半年假,那會兒袁郎中的職位也不知被誰頂了去。
他心中雖這麼想,卻不敢說話,依言開了苦藥來,袁含之日日都喝這藥,說是防止箭創發作,往後不能提筆,須得根治。
正元帝當年也是箭創,醫治不及時,落下病根來,這是人所共知的,袁含之雖然嫌棄這藥實在太苦,可又不能不喝。
如今是魏人秀捧到他面前來,便是苦藥也當作是甘露飲下,魏人秀怕他受不住苦,還輕聲哄他:「你一氣兒把這個喝了,我去取些甜蜜餞來。」
袁含之能動的那隻剛要接碗,就被魏人秀給攔住了:「還燙呢。」替他吹了又吹,這才送到他口邊,袁含之張嘴就喝了。
魏人秀出屋門去問,家裡竟連蜜餞都無,她身無長物,想吩咐書僮去買幾個銅錢的零嘴兒都摸不出錢來,還是管事知道,趕緊打發書僮去辦,買了淺淺一籮兒杏子山楂棗子來。
魏人秀拿了一個吹了吹灰送到他嘴裡,知道他分明看不清楚,目光卻一直追隨自己,心中又是喜又是悲,坐到他身邊,伸出指尖去摩挲他的額角,指尖到處,一片滾燙,她以為是箭創發熱,替他捂起被子來,燒熱了炭,讓他趕緊睡。
袁含之卻不肯睡,魏人秀道:「我身在此處,還能去哪兒?」
袁含之躺在床上,心中總覺得不安穩,一時覺著是真,一時又覺著是幻,仿佛發夢那樣恍恍惚惚,耳里聽見魏人秀吩咐管事把院中柴伙水缸挪位,柴火靠背牆,水缸靠南牆。
又讓書僮上街請人來清通灶台,讓坊間小店送送米送面,油鹽醬醋一一齊備,問明白家裡有幾口人,預備蒸幾碗飯。
等到她開始著手收拾書齋,袁含之才安心睡了過去,口裡苦味還沒散,心中卻滿是蜜意,恨不得這夢能做得再長遠些。
小院中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事兒都被魏人秀一手接了過去,她一張口,管事和書僮便以她為尊,書僮跑得滿頭是汗,把這一應事都辦全了,笑嘻嘻回她的話:「娘子,事兒都辦得了,你看院裡還差什麼,再去辦來。」
魏人秀左右一看,還少些曬衣的杆子,問他道:「原來洗了衣裳是如何晾曬的?」
書僮摸摸腦袋,袁含之就只有兩身常服,他怕袁夫人給他添人,家中寫信來送奴僕,他一概不要,洗衣便送到外頭去洗,那身官服已經很不能看了,可他自個兒眼睛不好,穿著也不覺得有什麼難看的,除了官服,旁的衣裳都由家裡寄來,壞了再找人縫補縫補便罷。
魏人秀嘆息一聲:「你再去添些竹杆皂粉銅熨斗來。」
書僮笑嘻嘻領命還問:「要不要買幾塊胡餅,那灶台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通乾淨的。」
他們原來吃飯便囫圇的很,買幾張餅來再買兩個小菜,將就著吃了,
管事一等魏人秀出屋,便把錢箱鑰匙帳冊都交到她手裡,稱她一聲娘子,書僮有樣學樣,也跟著叫,知道往後家裡掌管大小事的都是她,趕緊獻殷勤。
自家大人是個呆木頭,萬事不管,好容易來個娘子,家裡大小事總算有人料理了,還喜氣盈盈問一聲:「跟娘子討個姓兒。」
想在娘子前頭加上姓氏,以示尊重,不意魏人秀竟面色一變,還是管事上來敲了他的頭:「胡咧咧什麼,就叫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