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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6:31:08 作者: 懷愫
正元帝也曾御駕親征,那時便沒有過,永平帝在朝時,由甄太后開年宴,甄家的風評如此之差,那一回年宴,甄太后有意抬舉母家,被百官暗中嘲諷,徒留笑柄。
林文鏡這封奏疏一出,朝中諸臣卻並覺得多麼冒犯,卻也互相打聽,猜測著是不是陛下征戰,皇后有意想從後宮往前朝來。
皇長子才剛立為太子,衛家又手握重兵,皇后若有此意,該當如何是好。
林文鏡不能往後宮來,衛善便將葉凝請來,葉凝帶來一對木牌子,一看便是林文鏡親手刻的,一塊是龍一塊是鳳,葉凝取出這對木牌擱到桌上:「這是先生特意雕來送給小殿下小公主的。」
木牌上的龍鳳雕得精緻,龍盤鳳舞,可衛善是見過林文鏡原來做的雕件的,知道這雖是賀禮,線條卻並沒有原來那麼精心,葉凝低頭一笑:「他這些年事多忙亂,已經許多時候都沒有空閒好好碰一碰刻刀了,手生了。」
曾經刻刀是林文鏡打髮長日唯一依靠的東西,這麼一算竟也兩年多不摸刻刀了,手竟生成這樣,葉凝看了又是感嘆又是歡喜。
在他病痛難醫的時候,她沒想過要離開他身邊,除了能夠依靠她之外,他身邊再沒第二人了。如今林文鏡聲勢煊赫,門前車馬不絕,葉凝雖心中為他一展抱負而高興,可卻覺得與他之間越隔越遠了。
他身邊多了許多人,侍候茶飯的小廝,磨墨鋪紙的書僮,迎客送客的管事,人人都知林相沒有家室,自然也不會帶著夫人過門交際。
葉凝在府中成了尷尬人,獨居後院,越來越難見他一面,若不是前朝後宮尚且要她傳話,她守在屋中絕少出來,連許多年沒功夫練字帖都取了出來。
林文鏡氣色好了許多,葉凝的氣色卻不比過去,清眉倦目,與衛善同坐時,再沒有在軍中那樣的光彩了,衛善問她道:「林先生這封奏疏是什麼意思?」
「便是他所寫的意思,想請娘娘主持群臣大宴,與臣子同樂。」葉凝說到這個,目中閃現此許光華:「若是娘娘問我,我自得說先生這話很是應當,這本是年宴,又剛立太子,娘娘出席同樂也沒有能挑理的地方。」
秦昭帶走了一批武將,留下林文鏡章宗義,林文鏡算半個衛家人,章宗義又承過衛善的恩惠,以眼前的形勢來看,他絕不可能跳出來反對衛善。
本來年宴也由帝後二人同坐,餘下衛善一個,領著公主太子們出來,趁著戰事大捷說上幾句,接受臣子們的道賀,也並無不妥。
原先那位衛皇后把自己藏身在後宮中,前朝又有袁禮賢這樣的宰相,把衛家壓得死死的,迫得她不能不能謹慎言行,如今還是衛家女當皇后,卻不必當成原來那樣樣子。
衛善沉吟片刻,想到小順子找回來那付捲軸,祖父書就「正身謹心」四個大字,是姑姑當皇后時恪守著的四個字,她將那幅字掛到姑姑靈前,卻並不打算以姑姑的方式來當皇后。
承燁正趴在她身邊午睡,裹在裡面燒的毛料被子裡,睡得小臉紅撲撲的,從毛被子裡頭伸出一隻手來,揪著衛善裙子的一角,呼哧呼哧睡不醒。
一對雙生子由乳母抱下去吃奶,甘露殿內殿中都奶香味,連衛善衣上裙上都染著這味兒,她是很喜歡身上沾著孩子們的味道,卻不能只有甘露殿這一方天地。
什麼事是她能做的,心裡自有一把尺。
衛善喚了宮人來給葉凝添茶,她上回來時是桂花雙窨,這一回雖非花季,也還是今年的新桂,衛善親自開了琉璃盒蓋,使銀勺子從裡頭舀了一勺子桂花,替她加在茶中。
「告訴林先生,我會寫信傳給二哥,告訴他這件事。」
葉凝完成任務,想起身告辭,衛善把茶盞推到她面前,留她再飲一杯茶,葉凝有些意外,手握著茶盞便聽見衛善問她道:「葉姨打算一輩子就窩在林相後宅中,甘心情願當個沒個身份的女子嗎?」
葉凝倏地抬眼看她,二十多年來她確是這麼想的,在龍王山上幽居,靠著捉魚織補換來米糧度日時她從不曾覺得苦,隨他千里奔襲大展宏圖時也不覺得苦,可到近日卻慢慢覺得苦起來,仿佛含了枚橄欖,盼著有一日能口出余甘來,可苦勁卻遲遲都不消退。
衛善其實能夠懂一些她的心思,碧微也是如此,她的身份已定,不容許她再做些什麼事,若是秦顯在,也不一定能容忍她與蜀地舊臣過多結交,何況是秦昭在位,只能將滿懷的希望都傾注在兒子的身上。
承佑的功課極繁重,她原來是怎麼指望弟弟的,如今就怎麼指望兒子,期盼著有一日能重回蜀地,盼著兒子能夠有所施為。
碧微是身份已定不得不如此,可葉凝卻無拘束,就算她此時離開林府,又有誰能來阻攔她呢?
衛善心底嘆息一聲,知道她無法決斷,卻不忍心看她就這麼日復一日,縮身在林府後院,若是她甘之如飴便罷,可她分明一天比一天更沒精神。
「後宮女子,徐太妃也好,喬太妃也罷,實則都為身份所拘,一輩子都不曾伸手做一點自己嚮往的事,就連姑姑也是如此,我從來都極敬重葉姨品性,贊一聲堅忍也還太輕了,難道往後的時光都要在林府後院中數著日子過去麼?」
葉凝自己都不知前路如何,若是一天天呆在林府,日子已經能看得到頭,卻又不知當真離開,前路又在何處,林文鏡需要她的時候,她便義不容辭,如今林文鏡身邊早已經不再是非她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