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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6:31:08 作者: 懷愫
魏人秀一進京中便是公主,怎麼會少人求娶,可袁含之還是將俗世評斷女子最要緊的兩樣替她補全了。其中用心別人不明白,魏人秀如何不明白。
這封休妻書傳得沸沸揚揚,魏人秀與袁含之兩地相隔,兩人早已經斷了音訊,她心裡不止一次後悔被騙回家來,心中也早已經料定了袁家要與魏家義絕,可身邊卻無人能回龍門山替她傳信,就算送信回去,袁含之也沒有法子帶她走。
她一身武藝,本可自行遠走,可走了又能如何,她依舊還是魏家女兒,袁含之秉承父志,絕不肯背叛大業,就算她回到袁家,難道就能看著夫家與娘家兵戎相見不成。
第二日竟換了婦人打扮,對魏夫人道:「他寫這個是給我報信,心裡認我是妻,我就是他的妻子,絕不二嫁,娘還是歇了旁的心思罷。」
魏夫人待這個女兒比待兩個兒子心軟得多,自小沒有一樣不依,女兒又乖巧懂事,長到這麼大,從沒對她說過一個「不」字,偏生是在這樣的事上反抗了她。
「此一時彼一時,我可從不喜歡那個袁家小兒,光會動筆桿子有甚用處,你在他家還得洗手做飯,如今娶你哪一個不把你供起來。」魏夫人自有看過那封休妻書了,若是袁含之此刻在她眼前,魏夫人能掄起大刀把他生劈了,自家好好的女兒,在家時腳沒沾過廚房,嫁了人還得自己燒柴做飯,怎麼不心疼。
魏人秀知道母親說的是哪一句,是她與大嫂謝氏兩個一同給婆母下廚做飯,都到了鄉間,袁家身邊沒這許多僕婦,謝氏也得自己裁衣縫補,還給天心堂里的孩子們做書袋,讓袁慕之分發。
魏人秀在家裡一樣都沒學過,別人雖不叫她動手,她也不能成日在屋裡悶著,她跟嫂嫂賀氏理過家事,可這些女工廚事還是不通,是謝氏手把手教她的。
謝氏出生世族大家,養得一付溫和脾氣,她錯幾回都是面上帶笑,魏人秀覺著過意不去,越是怕出
錯就越是錯得更多,覺得自己手笨,謝氏看她這樣悄悄告訴她說:「小叔子給我作揖行過大禮,說你別過父母兄長孤身來此,心裡害怕,叫我好生待你,我豈能白受這些禮數。」
魏人秀一張臉紅的能滴出血來,被謝氏溫言軟語打趣幾句,學著做了鞋子,給父親兄長都做了一雙,最後那一雙,是給袁含之的,她手勁大,納的鞋底厚,做鞋子比做衣裳更拿手。
做是做了,可卻從來沒見他穿過,還以為他不喜歡,又是謝氏悄悄告訴她:「鄉里都是泥地,外頭走一圈,新鞋子就成泥鞋子了,小叔子捨不得呢。」
兩人在袁家確是循規蹈矩,連說話都少,可抬頭不見低頭見,袁含之每日晨昏定省,恭恭敬敬來給母親請安,早上出來之前來先報給母親知道出門做什麼,黃昏回來再說一說今日過得如何,見了什麼人,吃了什麼東西。
魏人秀極愛聽,聽他說這些便似自己也跟著出了門,如是幾回,袁夫人便趁著兒子不在的時候半笑半惱的對她說:「下回他再來請安,你給他倒盞茶,也不知我兒甚時候學得這麼碎嘴了。」這話話都是說給她聽的,他看不清人影,卻知道母親身後站著的就是魏人秀。
縱是想想這些,她也絕不肯再嫁。
魏夫人一把摟了女兒,心裡自是心疼,可事已至此,再談這些全無用處,依舊勸她道:「縱你肯守著不嫁,他難道不娶?」
魏人秀聽見這一句方才哭了,咽咽哽哽哭不出聲來,抖著身子肝腸寸斷,魏夫人這才跺腳:「早知道如此,就把那小子一併騙來,養活著他就是了。」
誰知魏人秀聽見這話,竟然漸漸止住了哭聲,抬臉怔然,許久才又開口,也不知是對誰說話:「他必不肯如此苟活,萬幸沒有將他一併騙來。」
魏夫人一兒一女皆為情痴,拿他們都無辦法,賀氏勸她道:「小姑這會兒還沒回過神來,待日後再說罷。」私下又對魏夫人道:「慢慢告訴她袁家兒郎已經娶了妻子,她許就肯再嫁人了。」
魏夫人這才依了女兒的心思,肯讓她住到寺廟中去,外間求娶公主的人不少反多,魏夫人想著女兒
喜歡讀書人,便專從文官里挑選,看看哪一家有白面兒郎,待她忘了袁含之,正可撮合。
秦昭人不在京中,眼線探子依舊派得上用場,衛善知道魏人秀進了寺廟,想想袁含之不易,也挑了一件袍子給他,讓人給他捎過去,對秦昭道:「算是謝他厚意。」
袁含之對有關秦昭的大小事,都恨不得能寫首詩,這回送去的袍子,他只是寫信來致謝,改了從前嘮嘮叨叨的毛病,秦昭握了衛善的手看信,袁含之雖不說,心中必是十分神傷:「倒不該給他寄袍子,該給他寄一罈子酒。」
秦昭也果然送了酒去,拎在手裡那種小罈子,裝了兩壇,再加一包下菜的油炒花生,袁含之酒量見長,從原來飲一杯便倒,這會兒飲一壇才倒,吃醉了大聲吟詩,心裡多少痛快了些。
寒衣節將至,城中早已經掛霜結凍,各州府趕製的冬衣送來大半,將士們領了衣裳,能過一個暖和的冬日。
大覺寺中的孤兒寡婦,也因著做針線能換些米糧匹布過冬,其中有許多再結成親的,初進冬日軍營里便辦了好幾場喜事。
說是喜事,能蓋一塊紅布,吹打一番,切一刀肉開兩壇酒,就已經算是辦得熱鬧了。小唐眼看著別人成親,自個兒也意動起來,他時常出城去在各州府走動,七八日回來一趟,每回回來都給青霜帶些小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