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頁
2023-09-21 06:31:08 作者: 懷愫
葉凝知道衛善這些日子在路上必然未曾放心歇休過,進了刺史府還不能安然,便點起一支安神香,又沏了安神茶來讓她飲下,蓋上軟被墊上高枕,衛善人已經倦極了,強撐著睡眼:「保兒太初呢?昰兒如意何在?」
葉凝替她掖一掖被角,緩緩告訴她:「你不必擔心,幾個孩子都送到晉地去了,你叔叔看著他們呢。」說著用手掌合上她的眼睛,搭在她眼上不許睜開:「你只管飽睡,待睡醒了,我再告訴你詳情。」
拿下了魏人驕,晉地與業州相聯,便是大本營,何況又小叔叔在,衛善懸著的心終於放下,眼睛一闔便沉入黑甜睡鄉。
她人早已經到了極限,一路上未曾有半夜能夠安眠,到得此時再也忍耐不住,這一睡就睡足了一日一夜。
等衛善醒轉來,葉凝就坐在她身邊,看她醒了,讓丫環調了蜜水送上來,衛善一口飲盡,葉凝親手熬了胭脂粥:「大夫說了,你這些日子損耗得厲害,得好好調養身子才好。」
濉州是商業要道,魏人驕雖在晉地起兵應和,卻沒成大器,晉地很快便恢復秩序,這些年積蓄的糧草兵甲都派上了用場。
衛善捧著碗,一面吃一面聽葉凝對她細說詳情,王七一路護送著幾個孩子欲逃到晉地,魏寬挾天子奪帝位的事沿途流傳,各地起兵勤王。
說是勤王,可永平帝就是個黃口小兒,落在魏寬的手裡雖不死,也已經沒了用處,倒是秦昰,是先帝皇后獨子,親封的雍王,雖則皇諸之爭敗給了皇太孫,如今正可趁此時機豎起一桿大旗來,往後平定叛亂也算擁立有功。
秦昰秦晏都在隊中,論年紀半大不小,一路之上不住有人打他們的主意,用各樣言辭勸他們自立,各州的兵馬都是大業的,擁戴一個皇子來,說不準便能和晉王平分秋色。
葉凝一面說,一面給衛善一小碟櫻桃:「這東西性溫,可也不能多吃。」
看她含了一個在嘴裡,面上憂色難止,勸她道:「也這是尋常,先生說這與當年沒甚分別。」所有人都想要從勤王這件事中,獲得最大的利益,晉王跟前已經插不進去,不如再擁戴一個。
衛善吐了櫻桃核,汁漿染在唇上,倒顯得她氣色好了許多,可她面上憂色依舊,聽完葉凝的話問道:「那麼林先生是如何看待的?」
衛善被賀氏當作救命稻草一般,恨不得將她系在腰上,輪換心腹日夜監守,仿佛一眨眼衛善便能插翅而逃。衛善被她緊緊看住,綠歌也無處打聽消息,她只知魏人驕在晉地被俘,秦昭拿他來跟魏寬談條件換人質,其餘一概不知曉。
到了濉州一見葉凝,便知道吳三一路攻城掠地,少不了林先生從中指點,猜測著晉地生亂,林先生也必是出了大力的,他一向都是以衛家為先,眼下大事不知他心中作何想。
葉凝抬眉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眼笑出幾條細紋來:「先生想過要擁立你哥哥。」
衛善一聽便知是衛平,她到不覺得奇怪,林先生一向還拿自己當作是衛家的門客,該給衛家出謀劃策,當年已經敗了,如今烽火再起,他便要為舊主盡力。
可他既然想要擁立哥哥,又為何肯在城樓上豎起「晉」字大旗,衛善一抬眉,葉凝便道:「先生說,這是為衛王盡忠,可後來他又改了主意。」
林先生自晉地起事時,便一心勸說衛敬堯重振旗鼓,這天下不過讓秦大牛坐了二十年,再改一個皇帝又有什麼打緊的。
「先生說,若是太平年月,雍王確是一位仁主。」葉凝交藥碗遞到衛善跟前,她吃了半碗粥,肚裡有了軟食墊胃,再喝藥才不傷脾胃,「既逢亂世,便不能奉他為王。」
連那些刺史都想憑著手上的兵力,抬起王旗來一奪天下,秦昰是他們手中的籌碼,無人真心實意替他拼殺,秦晏也是一樣,論人望論功績,都是秦昭排在首位。
葉凝說著翹起嘴角,露出笑意來,仿佛覺得林文鏡十分孩子氣,他不肯抬秦昰,也是因為他雖有一半衛家的血脈,可有一半也是秦家血脈,秦昭可不一樣,他雖姓秦,卻不是秦大牛的兒子。
林文鏡說這些話時,帶著十足的意氣,他雖不能說大業的江山是秦大牛從衛家手裡奪去的,可扶一個不是秦大牛血脈的人來坐帝位,光是想便叫他手中暢快。
「如此大勢所趨,各地雖有烽火,卻沒有舉起別的旗幟來,晉王檄文一出,天下響應,光這一樁便勝過旁人太多。」更不必說秦昭的人望了,袁含之投書稱與晉王同心同德,倒堵了文人的嘴。
葉凝眼看著衛善喝了藥,對她道:「先生還讓我來勸你,不必狹隘。」
兩人正在說話,一個青色人影闖了進來,衛善一看,竟是沉香,沉香撲倒在她床邊:「王妃總算平安,婢子日夜祝禱,只要王妃脫困,縱是折我的壽數,我也甘願。」
她才接到消息便從晉地趕來,看見衛善哭得滿襟是淚,好容易止了淚,將兩個孩子的事報給衛善:「公主久侯王妃不至,心中掛念王妃,不肯獨自逃脫,王七費了大力氣,才將咱們從雍州城帶出來。」
一路奔波不算,如意還幾次想要回去救助母親,沉香說著低下頭:「咱們實在顧不過來,王七便有些無禮處,還望王妃在王爺跟前多美言幾句。」
一車都是孩子,如意不肯聽話,秦昰難得教訓了她,她心裡掛念著衛敬容,不住鬧騰王七讓派人手回去求母親,最後是徐太妃出面,一面喝斥她一面流淚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