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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6:31:08 作者: 懷愫
    一聽見尚宮說生了, 立時用手肘撐起身子來, 抬頭欲看這孩子一眼, 接生尚宮將孩子上下細看一回,見五趾具全先鬆一口氣, 跟著又拍上一巴掌, 等那孩子「哇」一聲哭起來, 這才喜意盈盈對衛善道:「孩子哭得有力,公主只管安心。」

    衛善胸中這口氣一松,人又軟了下去, 沾枕即睡,只覺得全身發沉又發輕, 似睡在雲端上,飄搖搖落不了地, 聽見耳這有嚶泣聲, 知道是姑姑的聲音, 卻睜不開眼睛去寬慰她。

    想伸手去握住姑姑的手腕,怕她聽了自己那番話,心中過意不去,覺得自己伸了手,其實卻連手指尖都沒能動彈一下。

    衛敬容先看了孩子,裹在大紅襁褓之中,雖未長開,卻能瞧得出俊眉秀目,眼眉似秦昭,鼻子嘴巴又像衛善,小小的孩子哭聲倒還響亮,這才略放心些。

    又吩咐宮人將灶上燉好的湯水給衛善送去補身,這孩子雖抱在懷裡輕了些,可到底是個健康的孩子,哭著起來又響亮,喝奶的時候又用力,飽吃一頓,半闔著眼兒睡著了,兩隻拳頭還護著自己的臉。

    衛敬容越看越愛,倒想起昰兒小時候來,雖是足月生的,喝奶也沒有這樣的虎勁,倒是結香曾經侍候過衛善生頭胎,笑盈盈道:「這個吃法可真像小殿下,那會兒也是一落地張嘴就餓,哪回吃奶不是一頭的汗。」

    這會兒份量雖輕些,往後必能長起來,像他姐姐似的,這點年紀就能跑馬挽弓,仔細吩咐乳母:「結香也不必在我跟前當差了,就跟著到偏殿去,小世子往後一日喝了幾回奶,日日吃喝了什麼,都給抱給我知道。」

    一個孩子配了四位乳母,吃穿用度都是一樣,由甘露殿小廚房單做飯菜,還是結香道:「這可就跟陛下小時候一樣了,不如減一位罷。」

    衛敬容蹙蹙眉頭:「難道他還跟孩子爭口奶吃不成?蓬萊殿若有話說,只管告訴我。」甄氏人是來了,沒等到孩子生產,便又回去了,那頭宮人來報,說陛下一睡醒就滿殿找她,新來甄家女兒哄不住他,請太后娘娘趕緊過去。

    衛敬容擺手讓她回去了,論起來承佑年歲更小,姜太妃一直守在偏殿中,聽見裡頭生了,這才起身告辭,將隨身帶來的項圈手鐲送給衛善,這才回去了。

    衛敬容嘴上不說,心裡卻不痛快,又想衛善說的「片刻相安難以長久」,胸中一滯,拍著那孩子交到乳母懷中:「帶小世子去睡罷。」跟著又賞賜太醫尚宮,賜下彩帛綢緞。

    太醫伏地謝恩,立起身來覷著衛敬容的臉色稟報導:「公主這些年雖調養得宜,這回生產卻又虧了元氣,最好是能調養上一段時日子,再懷身孕為宜。」

    衛家人丁不豐,衛敬容一聽衛善要再休養幾年方能有孕,心裡怎麼好受,知道這些日子衛善看起來是安寧了,可心裡沒有片刻鬆快過,若不然這個孩子也不會早早落地。

    殿中熄了幾盞燈火,衛敬容親自守著侄女,握著她的手腕,握在手裡細骨伶仃,忍不住便落下淚來,如意領著太初,兩人踮著腳尖拎著裙子進來,半點聲響都不敢發。

    太初一聽祖母在哭,立時慌了神兒,放下裙子幾步跑到床前,看見母親躺在床上,臉上沒有半點血色,立時放聲大哭。

    衛敬容被她驚著了,趕緊伸手拍她的背,一面拍一面輕聲哄她:「斯詠這是怎麼了,你娘沒事,只是累了,這才睡著了。」

    太初臉上淚痕未乾,哭得眼鼻子嘴巴皺成一團,聽見衛敬容這麼說,眼睛圓瞪瞪的盯住她的臉:「那祖母為什麼哭?」

    「你娘太辛苦,祖母這才哭的。」說著拿帕子抹了淚,見如意也跟在後頭,看她哭了,從背後摟住她,衛敬容看兩人都來床前,拍著她們道:「怎麼這樣晚都不睡,肚裡該餓了罷?」

    叫瑞香上些點心來,給她們墊墊肚子,又問太初:「可去瞧過你弟弟了?」

    太初手裡握著雪花蜜酥,搖一搖頭:「先來看發娘,這個壞東西,讓娘這麼疼。」說著咬了一口蜜酥,這些日子守孝吃素,連帶孩子們的肚裡都沒油水,衛敬容讓人舀了湯來,叫她們也喝上兩碗,太初快快活活吃了,如意卻不肯喝,她還在食素,要學著承吉的樣子,守上二十七個月。

    如意身邊的宮人幾回稟報,說公主連牛乳燉蛋也覺得是葷腥,還是衛敬容說連寺廟中的僧人都吃雞蛋,她這才肯用。

    原來最愛的湯浴繡丸子,連碰都不碰了,廚房裡想盡了辦法,用豆腐和什錦菜沫搓成丸子,她這才肯吃,人比原來瘦了一圈。

    衛敬容看著兩個孩子吃了東西,這才守回床邊,衛善聽見太初一哭,原來似飄在雲端的,立時落了地,想睜開眼看看女兒,聽見姑姑哄她,方又安心睡去。

    這一睡便睡到第二日天明,天蒙蒙亮時睜開眼來,補足了這七個月里欠的覺,只覺得通身舒泰,看見姑姑還在身邊,蹙了眉頭:「姑姑怎麼不睡?」

    衛敬容守了她一夜,屋檐上的化雪積成冰棱,夜風一動便「鈴鈴」作響,她看著衛善的睡容,見她睡著的時候還蹙了眉頭,伸手替她揉開眉心。

    見衛善醒了,這才招手讓沉香幾個進來,調蜜水讓她先飲一杯,跟著送上膳桌,上頭滿滿當當擺著金碟金碗,湯汁麵餅俱是些易克化的吃食。

    衛善足足睡了一日,灶上備著的吃食一樣都未動,這會兒聞見了香味,才覺得腹中飢餓,吃了兩個雞湯丸子,又吃了兩塊鵝肉,一個鴨油肉包子,這才覺得肚裡滿了:「在晉地的時候不覺著,這會兒還倒想吃過油肉刀削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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