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頁

2023-09-21 06:31:08 作者: 懷愫
    這些年來,他也不算是半點好處沒撈著,也當過宰相,手握重權,可他心裡明白,他能登上宰相位,都是憑正元帝的心意,說是宰輔,不如說是棋子,他比袁禮賢聽話,可又終究學不了胡成玉。

    正元帝用完之後就將它隨手棄在一邊,可自己這顆棋子只要還在,總能派得上用場,他深知正元帝一塊心病便是晉王,雖如今是棄子,往後也可以是砍向晉王的一把刀。

    他這才擺出一付悠然的模樣來,整日垂釣讀書,果然被他等到起復的一天,正元帝將他派到隴右,

    為的就是截斷糧道,誰知秦昭用兵神速,這麼快就攻占下了高昌。

    曾文涉也是沒了辦法,這船眼看著不穩了,立在船上還有舢板可擋一擋水,若是跳下船,頃刻便被汪洋覆滅,只得一條道走到黑,眼前再壞,總不至立時便死。

    如今卻不一樣,朝中另立新君,新君母家勢弱,在甄家和雲家兩家之中,他選了甄家,雲氏空有封號,宮中朝中都無人,新帝年幼,又如此依賴太后,甄家是他的不二人選。

    只要搭上了甄家,就是搭上了新帝,太后身邊一個能拿主意的人都沒有,此時跳出來的哪還有比他官位更主,勢力更大的人。

    就算齊王賴在京城,等到除服再娶,那也不過二十七個月的光景,衛家又如何會留他在京城,必要將他早早打發去封地,齊王一走,他就是鑼鼓少了銅錘,無戲可唱,不如早早換主,效忠新帝。

    曾文涉的算盤打得噼啪響,楊家女重病沒了,正好替三兒子再聘甄家女,只可惜太后是獨女,只有兄弟沒有姐妹,打聽得知甄家適齡的就只有隔房女兒,出身雖差了些,也咬咬牙替兒子聘下,只等妻孝一過,就討甄家女進門。

    拿這個當作跳板,與甄家大房牽上關係,從此既是兒女親家,又是朝中助益。憋屈了幾年,好容易有一刻安閒,才剛打發了老妻將給甄家的聘禮再多加一成,把楊氏所出的一雙兒女打發到鄉下田莊上去,門上接著便報,說齊王府派人送賀禮來了。

    曾文涉手裡托茶壺,知道秦昱這是著急了,揮手著人看茶上點心,自個兒依舊看著池中游魚,也論輪到秦昱坐坐冷板凳,著著急了。

    秦昱聽管事說根本沒見著曾文涉,氣得摔了手中茶盞,宋良娣知道他心緒不佳,趕緊讓兒子縮回屋中讀書,承慶本欲背書給父親聽,又被人牽了回去,再寫三張大字。

    隔得片刻便聽說王爺命人開了庫房,從裡頭挑出先王妃的妝奩來,楊寶盈一死,秦昱立即便把她的屋子收拾出來,東西統統扔進庫房,半點兒也不留戀。

    楊寶盈是怎麼死的,府中這些姬妾人人心中有數,夫妻兩個時常關起門來說私房話,突然便傳言王妃給太孫下毒,瞞得過旁人,又怎麼瞞得過兩人手底下討生活的姬妾,原本你爭我斗,突然之間聽說主母死了,個個噤若寒蟬。

    王爺對一道長大的表妹都能如此,何況是她們這些選上來的人,原來眉高眼低成日紛爭不休,剎時間後院便安寧起來,誰也不敢挑事出頭。

    宋良娣使人給小禧子一對兒金牌,打聽秦昱開了楊寶盈的妝奩,從裡頭挑出一對兒朝陽累絲金鳳冠兒,摳出上頭十五六顆燒紅寶石來,裝進嵌鏍貼貝的錦盒之中,又挑出一對嵌寶金手鐲,也一併盛在盒中,揣在懷裡進了宮。

    秦昱直往蓬萊殿去,將這錦盒呈上:「聞說嫂嫂娘家的堂妹要與曾大人的兒子結親,這是我的一點心意,這對鐲子正合新婦戴。」說著打開那隻錦盒,陽光一照,滿室都是寶石的光輝。

    秦昱從未曾疑心過楊寶盈是不是楊夫人的親生女,便是因著楊寶盈的這份妝奩實在太厚,若非親生哪裡捨得辦這樣的嫁妝。楊家不比衛家占據業州財力雄厚,卻也是兵禍之中四處搜颳了許多物好物件的,譬如那頂朝陽累絲鳳冠,便是前朝王府中搜撿得來的。

    甄氏一看便道:「這也太貴重了些,怎麼能當三弟這樣大的禮。」她自進宮,便沒受過虧待,四時衣裳金銀首飾,都是撿上好的給她,眼前也算見過好東西,這樣成色的寶石實在難得。

    曾甄兩家才剛過定,她這裡的衣料金玉也還沒賞下去,宮中人都未送東西來,秦昱倒跑在前面,送的東西又如此貴重,叫她心中一暖。

    秦昱笑一聲,看她還未明白,指尖點一點寶石:「這對鐲子是前朝舊物,宮廷匠人御造的,至於這一匣子寶石,是我特意搜尋了來孝敬嫂嫂的。」

    他把這盒子往甄氏面前一推,目光在甄氏臉上慢悠悠打了一個轉兒,眼角露出笑意來:「我想著嫂嫂拿它嵌了頭面,定然好」自覺失言,頓得一頓,這才又道:「正合身份。」

    甄氏聞言一怔,耳朵都跟著燙起來,正巧宮人送了茶果點心上來,龍鳳描金攢盒裡盛了杏仁佛手酥,秦昱一見便笑:「難為嫂嫂記著我愛吃這個。」

    這是甄氏自己愛吃的,秦昱回回來,回回都有這個點心,看個兩三回,怎麼能不知道,只說成是自己愛的,伸手捏了一塊送進嘴裡,把那一盒子五塊酥糕俱都吃乾淨了,見甄氏還不說不動,著意沖她多笑幾下,溫言道:「嫂嫂若有什麼難處,不能對別人說的,只管告訴我,我替你辦。」

    甄氏禁不住心口咚咚直跳,秦昱這目光,她曾見過,在秦顯的臉上看過,在秦昭的臉上也看過,一個看的是姜碧微,一個看的是衛善。輪著她自己了,只覺得耳熱心跳,手腳發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