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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6:31:08 作者: 懷愫
    喬妃拿袖子掩了臉,嚶聲作泣, 見此情景心中暢快,哪裡還哭得出淚來, 又怕在人前露了形跡, 乾脆在袖子底下揉揉眼, 將眼睛揉得泛紅,這抬起臉衝著正元帝笑一聲,伸手撫在他胸口上:「, 陛下,陛下可還能聽見我說話?」

    正元帝的眼睛在黃帳頂上瞍尋一圈, 口鼻哧哧出聲, 胸膛急劇起伏, 待聽見喬妃的聲音,這才把目光看她, 兩隻虎眼瞪得極大。

    喬妃掐著手心這才忍耐住不笑,寬慰他道:「太醫診斷,說陛下這是五志過極,心火暴甚, 火旺於上,水虧於下,這才發內風,只要仔細將養,定然能好。」

    說著又拍一拍正元帝的襟口,放低了聲兒輕哄他:「妾不知外事,不知陛下是因何事暴怒,可這病是萬不能再怒了,陛下且得為著身子,靜心養氣才是。」

    她不提此事便罷,一提此事,正元帝立時想起楊家和秦昱來,胸膛一震,方才驚懼之下不曾細看,如今明白自己是中了風,心中神志還且清明,頭一個便在床前找起了秦昱。

    見秦昱縮在簾後,一雙眉目像極了楊雲翹,胸中怒火再起,口中「嗬嗬」出聲,頭欲從枕間抬起,張口欲言,卻既張不開嘴,又出不了聲。

    他用盡了力氣,也依舊不曾挪動身子,喬妃見狀輕拍他兩下:「陛下不急在這一時,太醫就來了,姐姐們也都替陛下擔憂,吃的喝的妾已替陛下安排好了。」滿面都是盈盈笑意,伸著手指頭點一點秦昱道:「齊王還自願侍疾,待陛下真是一片孝心。」

    她越是提秦昱,正元帝怒意便越盛,他方才掙扎,已經用盡了力氣,此時雖怒卻無法動彈,越是不能動彈,胸中便越怒,喬妃不住問道:「陛下這是怎麼了?慢慢說不著急?」

    正元帝幾次想從喉嚨口發「魏寬」這兩個字來,可偏偏發出的依舊還是「嗬嗬」聲,他越是著急,喬妃便越是和緩,慢慢悠悠勸他靜心止怒,有甚事慢些道來。

    眼看他又要暈厥時,魏寬與太醫一併進殿來。正元帝一聽見魏寬的聲音,眼睛立時亮了起來,魏寬見正元帝醒了,行到榻前,跪下身來:「大哥。」

    正元帝心中有許多話要吩咐他,無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一雙眼睛望著魏寬,盼他能從目光中明白他的心意。

    魏寬對正元帝確有失望傷心的時候,可見他躺在床上,口不能言身不能動,想起昔年並肩征戰時的英姿,一把握住了正元帝的手,哽咽難抑,好半日才從喉嚨口擠出一聲:「大哥。」

    正元帝見著旁人尤可,見著魏寬胸口急劇起伏,有千言萬語要對他說,偏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欲讓他先關秦昱,再殺秦昭。

    自己這個模樣,也不知能不能好,若不能好,就只有拱承吉上位這麼一條路了。承吉中毒,便是將楊寶盈剝皮抽筋都不足平他胸中怒火,正元帝自承吉中毒之初,便把承佑接來長清宮,至此已有換太孫之意。

    可他親手替承吉鋪了這一條路,又親手將魏家綁到承吉身上,又如何能輕易換太孫,只待先將秦昭這個大患除去,再另謀它路。

    如今這情勢,更不能換太孫了,他手指微微顫動,在魏寬掌心輕碰,魏寬不知其意,說道:「大哥不必憂心,我已將旨意追回,著各州府縣緝拿清虛,大哥只管放心養病。」

    正元帝此時所慮的已經不是秦昭,他嗬出一聲來,手指輕點,百般示意魏寬,殿中圍滿了人,魏寬伏身到正元帝的耳邊:「大哥可是念著那道密旨?」

    正元帝闔一闔眼,滿面欣慰之色,魏寬緊握住他的手道:「我必謹遵旨意,大哥不必憂心。」

    正元帝心裡明白承吉往後會被魏家捏在手裡,只要魏家女生下皇子來,承吉是痴兒還是明君,都無關緊要,可此時更改旨意已然不及,除了仰仗魏寬之外,無人能用。

    聽完便闔上了雙眼,胸中這一口氣方才嘆出來,魏寬示意太醫上前,太醫把脈之後依舊要下銀針,正元帝既然醒了,便由他自己做主。

    正元帝的內風本就是暴怒血蘊,銀針可通淤血,若是才發內風立時下針,還不至口不能言,如今下針已經晚了,太醫只得盡人事,解開正元帝胸前系帶,替他扎針通淤。

    正元帝扎針服藥,衛敬容落後一步才來。皇帝重病,朝中又無宰相,國家大事無人作主,文武兩派大臣各持已見,師朗被關押,只有一個魏寬手握軍權,一人獨大。

    可他在武將中有人望,文臣並不服氣,此時便都嘆袁相早死,崔尚書告老,紛紛求見皇后,家國大事總得有人可托,請她將輔國公召回,兩邊爵位相同,又都手握軍權,倒能分庭抗禮。

    這也是師朗被關之後,這班文臣想與武將抗衡才想出來的主意,深恐魏寬手握軍權,藉機大權獨攬,此時只有皇后出面,才又能安撫四方,穩定軍心,又能與魏寬相抗衡。

    朝臣如水,浪往何處拍,水就往何處涌。

    魏寬雖無專權之意,可他如何不知這班文臣疑他,朝臣還未求見皇后,他已然知曉,將皇后請到殿外,對她道:「娘娘可有話說?」

    衛敬容面上並無憂色:「陛下若能好自然好,陛下若不能好,按禮法來就是。」

    魏寬面上顏色不變,立在檐下望著深秋山色,不過短短一日的功夫,山間滿是肅殺之氣:「我是山匪出身,本就只知兄弟義氣,不懂禮法規矩,既答應了大哥,就替大哥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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