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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6:31:08 作者: 懷愫
正元帝抬起袖子咳嗽兩聲,只見常服之上沾上血沫,他陰惻惻盯住了師朗:「我倒忘了,師卿與晉王也算姻親,自然替他說話,可無風不起浪,這樣的大事,自然該仔細審度。」
他說得這一句,已然喘不上氣來,只是強自撐著坐在御座上,將袖中咳出的血沫捲起,不欲讓臣子見他病態,強自忍耐悶聲咳個不住。
一干文武大臣紛紛出列請他保重龍體,可依舊反對他召回秦昭,若是召回來封賞他征戰高昌的功勞便罷,才剛打贏了勝仗,在絲路之上揚大業威名,陛下便被小人讒言所蒙蔽,竟要召回忠臣良將問罪,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師朗忍無可忍,當堂將秦昱身世的傳言戳破:「陛下若是因流言誤會晉王,那倒該與齊王滴血認親,這等市井婦人言,竟也傳之朝堂,諸公又與市井婦人何異!」
正元帝手掌撐在御座上,只覺通身乏力,出了一身冷汗,聽見滴血認親這四個字,沉聲問道:「何出此言?」
秦昱「撲鼕」一聲跪倒在地,抖著身子竟說不出一個字來,他耳邊一下子響起楊夫人的話,那婦人陰聲仿佛在他耳邊縈繞,夜夜噩夢都是因此而去,人跪著立不起來,喉嚨口中又干又緊,綢衣發出「簌簌」聲。
正元帝看他如此猛然醒悟,心中不住滑過楊雲越的臉,和他一言不出便替秦昱扛下罪責的模樣,胸中一口鮮血噴涌而去,還待強撐身子坐住,卻是眼前一黑,轟然倒在御案前。
臣子太監個個往前來,魏寬一把扶住了正元帝,叫了他一聲大哥,將他托抱起來,這才驚覺正元帝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只是龍袍罩住看不出來。
羽林上得殿前,押住師朗,魏寬扶住正元帝,他掃過文臣武將一眼:「宣太醫,請皇后。」
第320章 中風
既無宰相,朝上品階最高, 權勢最大的就是魏寬, 魏寬一說宣太醫, 立時就有小黃門奔出殿去召太醫替正元帝看診,可他說到請皇后,曾文涉便向前一步:「成國公且慢。」
曾文涉慢了一步,一眾人圍上去時, 他縮在後頭,一把扯起了秦昱的領子, 秦昱早已經嚇得懵了, 知父莫若子, 只一眼他便知道正元帝已經信了,這讓他日夜都不得安寧的隱秘,竟被師朗當堂揭破。
曾文涉哪裡會信此等言語, 真是亘古未有的奇事,若說秦昭是前朝肅王之子, 穿鑿附會倒也有幾條能夠說得通, 可要說秦昱是楊雲越的兒子, 那麼秦昱和正元帝豈不成了天天笑柄。
他見秦昱這樣不經事,嚇得伏在地上, 一把提他竟沒能提起來,趕緊附到他耳邊道:「齊王眼看就要得勝,豈能此時泄氣?趕緊哭陛下罵師賊!」
秦昱一激靈回過神來,這才發覺自己兩股戰戰, 齒間不住打抖,扶著曾文涉的手依舊站不起來,咬破舌尖強自鎮定,跪地膝行過去,哭得情真意切。
他這哭說來便來,淚落滿襟,撲到正元帝的身上,大聲哀慟:「父皇!」嚎哭兩聲,又抬起臉來,滿面是淚的指著師朗道:「亂臣賊子!將他拖出去砍殺了!」
整個前殿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可羽林軍再如何也不會聽秦昱的號令,況且師朗是朝中大員,沒有正元帝的旨意,如何能下手殺他,兩個兵丁依舊將他雙手反剪,眼睛望向魏寬,只等魏寬的號令。
魏寬看了秦昱一眼,以他對正元帝三十年的熟識,知道方才那一刻,正元帝心中是想起了什麼來,心中不住疑惑,難道秦昱當真不是大哥的親生子。
楊雲越獻妹邀寵,當時哪一個不鄙夷他,別人都是一刀一槍拼殺出來的,偏他占了個親戚的名頭,回回打戰縮在後面點人頭,取巧的功夫誰也不及他。
楊妃並不是楊雲越的親妹,這事當年就已經鬧過,此時再看秦昱時,便有些五味雜陳,嗡聲說道:「齊王傷心哀慟,將他扶出殿去休息。」
言下之意便是殺不殺師朗輪不到秦昱說話,整個大殿內都輪不著秦昱說話,魏寬說完又立起眉毛,看了曾文涉一眼,嘴角一動:「此等大事,難道不該請皇后?」
帝後早已不和,分宮而居,這是百官皆知的事,可似這等大事,又豈能不通知皇后,後宮之中還得由皇后回來主持大局。
衛敬容到底還是手握玉印的皇后,正元帝一直顧忌衛家,就算不和也從未有當面冷言拂袖的舉動,外間臣子便只作不知,兩人一個住在長清宮,一個住在宮城中,各自相安。
自初夏到中秋,衛皇后倒是時常打發人送東西來,都是給衛善和孫輩的,餘下一個都得不著,正元帝不置一詞,徐淑妃身邊宮人倒有攛掇她拿這個說嘴的,被徐淑妃冷眼瞪了回去,皇后雖失了聖心,可在外朝內宮中,依舊還保有尊榮。
曾文涉再如何攀扯,這回的事也扯不到皇后的身上去,他還待說話,又覺得腮幫子隱隱作痛,又想起魏寬的鐵拳,嵌了兩顆銀牙的地方又疼了起來。
正元帝在時大臣們還能打架,當著他的面鬧不和便罷,正元帝此時人事不知,再起爭執,弄不好便能扣個謀反的罪名。
曾文涉心念一動往前一步,意欲激怒魏寬:「陛下所說流言,未必沒有道理,既然陛下已經下旨追究,成國公難道還想抗旨嗎?皇后與晉王妃干係匪淺,自當避嫌方是賢后。」
魏寬幾乎要笑出聲來:「莫說是無稽流言,便是晉王當真犯了大罪,也與皇后無關,陛下重病豈能不請皇后?我不跟你囉嗦,來人去請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