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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6:31:08 作者: 懷愫
大業初立到建國十餘年, 雖連年爭戰,可這些年來並未有大的天災饑荒發生,袁禮賢開革冗官、精簡官制,秦顯細分戶籍、劃田勸農, 衛魏兩家連年保邊界平安,運河兩岸商貿繁華,大業庫稅收款一年比一年更多。
大夏朝才退守吳地十來年,人禍苛捐記憶猶新,對百姓來說,大業朝比起大夏朝欣欣向榮的多,雖改了戶籍制度多征了錢糧,卻並未曾加勞役,十幾年來尚算得風調雨順安居樂業。
能叫他們吃得上肉的皇帝就是好皇帝,原來十家之中有九家骨肉不能團圓,而今落軍戶能減免稅課,分給田地,邊地百姓十之三四肯入軍籍,戰力儲備比大業初年多出四成。
正元帝在百官眼中,勤政愛民、不縱外戚不重私慾,實是個十全九美的君王,就像秦顯在百官眼中也是個十全九美的太子一樣。
秦顯美中不足是少了壽數,而正元帝則是在立儲一事上枉顧臣心一意孤行,直到如今百官心中也更傾向衛後所生的嫡子秦昰為太子。
昰兒年紀越長,生的便越像衛家人,也越長大越和正元帝不親近,小的時候還會扒著父親的腿撒嬌,越是長大,就越是恭敬,就連如意也是一樣,她這一回便不肯到長清宮來,寧願陪著母親在宮中茹素。
正元帝自然是不高興的,他的不滿連年日增,衛敬容卻沒再勸說兒女順著父親的心意。
沉香手托著披風走進內室,見衛善還立在窗邊,輕手輕腳替她披上披風:「山風寒氣最重,公主可不能立在風口裡。」說著半闔上窗扇。
衛善這才回神,雙手扯緊了披風系帶,鬆了眉頭道:「不必關窗,不打緊的。」人在孕中體熱,宮人們早已經換了羅衣,她還穿著紗衣,掌心發燙,仿佛肚中揣著個日頭似的。
沉香知道她體熱,可她這些日子不曾好睡,時時頭疼,哪裡還敢讓她著風,依舊闔了半邊窗:「公主要賞月也得立在無風處。」
窗外本是月光滿地,山風一起雲霧緩緩流動,大片雲彩在空中游弋,明月被掩蓋,外頭倏地一暗,衛善抬眼一望,但望見山間一處點點星火。
片刻山風吹散了雲霧,月光一盛,又瞧不見那光亮處了,衛善覺得古怪,指一指山間:「那是什麼所在?」長清宮是皇家園林,正元帝此時正住在宮中,山間樓閣豈能無旨意便點燈火。
沉香眯著眼兒看了半日:「莫不是白鹿觀?仿佛聽說要祭祀太陰星君的。」中秋節當祭太陰星,可年年都是提前辦祭禮,到了正日子供上香花淨果,如今中秋都已經過了,怎麼觀中還在辦道場。
若說是辦道場又無鼓樂鑼聲,也沒有道士們的念經聲,何況清虛回來了大半年,正元帝既不叫他瞧病,也不叫他煉藥,怎麼這會兒叫他辦起道場來。
衛善眉心一蹙,宮中半點消息也無,若不是方才烏雲掩月,露出山間道觀燈火,她也不會知道,心中一動叫了小福子:「你去打聽打聽,山上在做什麼?」
小福子領命而去,卻沒打聽出什麼來,還未行到山下,就見羽林衛隊守在山道下,閒雜人等一應不許出入,離得近了,更見燈火明亮,可卻依舊聽不見山上有什麼聲響。
王忠自從地動傷了腿,似這樣的差事便輪不著他來侍候,小福子轉了一圈都沒打聽著信,只知道確是白鹿觀中的燈火,既有羽林守衛,那正元帝必在觀中。
衛善聽了稟報,長眉輕蹙沉吟片刻吩咐道:「明兒你去問問小唐。」跟著又道:「留個人看著,那燈甚時候滅。」
山風變幻,雲霧來去,白鹿觀中燈火時明時暗,直到就寢時分也依舊不曾熄滅,衛善換了寢衣立在毯上,隔著漏花大窗望向山林間,方才分明心中一松,此時卻又提起心來。
越是夜色濃重,白鹿觀中燈火反而更見明亮,清虛身著金銀絲繡的天仙法衣,正點燈念經。正元帝一樣身著紫色道袍,聽著清虛口中念念有詞,不時舞動拂塵,終於等到他一篇經書念畢,立起來行到長案前,將長案中立著的一座紫檀木雕花屏風的木板抽了出來。
那屏風上雕的是老子騎牛授經於童子,一直當作是一座屏風,戰亂兵禍時,也無人看重這又沉又不著金玉的木座屏,長清宮中能搶的早就被搶了去,屏風木料倒保存極好。
清虛恭恭敬敬請出屏風中的一卷經書,奉於正元帝:「這是我派所藏《三清經》,是開派祖師留傳下來,歷經二百年只有這一卷,有靈寶五符,星圖七元,陛下所求乃是星圖。」
那經卷上畫得日用星辰龍鳳八卦,正元帝捧在手中:「這一卷為何到此時才方進獻?」
清虛指一指觀外星天,口邊含笑:「原來不當說,而此時當說,交子時分可得一卦。」
正元帝闔上《三清經》,遞還給清虛,他這許多年,確是吃著清虛的丹藥有效,他一回來那藥又靈驗起來,這老兒為了留在帝星身邊,倒還真是使出渾身解術。
他丹藥靈驗,可他卻不曾占過卦象,在泰山祈秦顯魂魄入夢也從未靈驗過,此時又來說些星圖靈符的話,正元帝倒並不十分相信。
清虛雖瞧了出來,卻並著急,將那《三清經》攤開,引正元帝到觀外去,指一指天上明月星斗,鋪開圖錄:「陛下可以一觀。」
若說方才正元帝還心中存疑,看見這圖時便神色一凝,上面所畫與此刻天象仿佛,清虛道:「到得交子,正合天象,可得一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