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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6:31:08 作者: 懷愫
可自己扣下的是一回事,朝廷的封賞又是另一回事,再是個大頭兵也想嘗一嘗朝廷分發下來的酒肉,秦昭這麼問,身後個個看向了傳旨官。
此時已經七月末,隴右早已經入了了秋,傳旨官卻滿身是汗,想抬起袖子去擦,又怕失了體面,晉王既這麼問,那便不是要反的意思,原是不平將士不曾受到封賞:「聖人旨意豈容置喙,聖意又豈可揣摩,陛下只讓我等傳旨,晉王下馬接旨罷。」
秦昭側身下馬,身後副將跟著下馬,他雖下馬卻不曾下跪,對傳旨官道:「身披胄甲,不便下跪,陛下有何旨意,秦昭躬聆聖訓。」
傳旨官員哪裡還敢強要他跪,離得近了,仿佛能聽聞得兵丁鎧甲上的血腥味,三萬人行軍而過,山林鳥雀都散盡,何況人煙,他們要是不明不白死在山道上,就是過後追究又有何用。
傳旨官喉間滾動,不敢再和秦昭相爭,宣讀聖旨,其中一條便是將高昌公主賜給秦昭,秦昭一聽便道:「請罪折三日之前已經送出去,高昌公主外逃突厥。」
高昌公主夜夜都往秦昭帳前來,每夜都換穿一件紗衣,可帳中將軍仿佛瞎眼石人,只顧思念夫人情人,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如此美人竟不動心。她本就是以美貌求生,眼前既無生路,便與侍女相商外逃。
秦昭聽到了奏報,她要外逃突厥,離得最近的是西汗王的牙帳,秦昭攻下高昌,突厥卻再未有訊息傳來,立時三刻便拋棄盟友,高昌公主就算逃去,也不過是帳中一個妃子,掀不起風浪。
可必要的時候,她的外逃也有用處,秦昭放她一條生路,著人偷偷縱了她去,至於能不能到突厥就看她的造化。
傳旨官只想儘快離開此地,怎麼會管那公主外不外逃,又不是個王子外逃,不過是位公主,這事也歸不了他來管,草草點頭,趕緊上馬,七八人依舊絕塵而去,比來的時候要快得多。
副將看向秦昭,聖旨不接就是抗旨,接了又要再出玉門,秦昭方才咬緊了牙關,這才生生忍住,若是當場揮劍,不反也得反了,妻女都在京城,此時謀反,背上罵名不提,善兒和太初又如何逃脫。
飛奴一來一回得有十日光景,秦昭困於土城,不知京城之中有何變幻,可只要善兒還在京城一日,他便只能死守高昌。
秦昭的信件還未傳出去,便先接到京城飛書,先戶部反對,再由兵部出面,與他信中所寫並無二致,秦昭看過便笑,跟著又斂了笑意,正元帝果真不肯撤消駐軍。
那個反字在他心中思索良久,難以決斷,若是反了,各地紛紛起兵勤王,他便是千夫所指,而他又遠在高昌,晉地兵馬調動不及,清江營州雖可應和,京城之外又還有八個州府要攻克,羽林軍神策軍萬餘人便可守住京城。
不是不能打,而是贏面太少,勝負實不可知,連旗子都扛不起來,又怎麼能將妻女性命押在這個「反」字上。
中秋大宴擺在長清宮中,因京城地動,這回大宴都是素食素酒,宴上妃嬪也都不比去歲那些著意打扮,只在高台上擺出几案,預備些果品點心,預備著夜裡賞月用。
太子妃既被正元帝放了出來,原來的罪責應當洗涮乾淨,名不正則言不順,可無人提起,太子妃自己倒是提過,可她被關怕了,大半心思又都放在承吉身上,分不出神來想旁的。
徐淑妃喬賢妃誰都不去攬這攤子事,連御史的眼睛都盯著西州和地動的事,誰也無暇來管太子妃的事,甄家經過上回,元氣大傷,本就是正元帝抬起來的花架子,官職沒了體面立時就沒了,圍攏在甄家周圍的那一批閒官也都作鳥獸散,自然無人提起替太子妃正名的事。
衛善更是度日如年,夜夜都不能安眠,她雖知正元帝命不久矣,可這皇位花落誰家,前世今生都是一次鏖戰。
二哥當年能輔佐秦顯,也僅僅只是當年,如今他肯不肯輔佐昰兒?上輩子舍他其誰,這一世是她保下昰兒不死,皇位又當如何歸屬?
二哥當年能輔佐秦顯,也僅僅只是當年,東宮學士就是他早早給自己安排的後路,如今他又肯不肯輔佐昰兒?上輩子舍他其誰?
這一世是她保下昰兒不死,皇位又當如何歸屬?二哥分明天子,又怎麼能看著他稱臣?
衛善心中天人交戰,想見一見姑姑,又怕見姑姑,這些話該當如何宣之於口,連跟秦昭都無法剖白,可時間已經不等人了,若是順勢而為,今生便會皇位易主。
落霞閣窗前停著幾隻白鴿,衛善用眉筆在細紙上寫下「清君側」,這三個字送到高昌,二哥必能知道她心中何想,可她寫了又塗抹掉,遲遲不能決斷心意。
第317章 義子
這是一個極其冒險的主意,所謀者不在正元帝, 而在承吉。
衛善眼見白鴿飛出, 漸暗的天光中只留下一道虛影, 她心口怦怦直跳,矗立在窗邊直至月華初升。才過中秋,月似圓盤,京城與高昌, 隔得再遠看的也還是同一輪月亮,衛善指尖摳住窗框, 但願二哥能明白她的心意。
大夏早在群雄起兵之前便已是強弩之末, 氣數早盡, 一人舉旗便各方響應,短短几月摧枯拉朽土崩瓦解,打敗大夏官軍並沒有花多少功夫, 各地戰亂多是豪雄之間爭鬥地盤,擴張勢力所致。
此一時彼一時, 秦昭此時想要動發兵的念頭, 面對的將是整個大業, 正元帝只要將玉門關內涼州河州都州的兵力齊聚,秦昭師出無名打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