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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6:31:08 作者: 懷愫
想到降國公主,又想到了姜碧微,一時感同身受,心裡竟又替衛善嘆息起來,待她份外溫和:「妹妹寬心,你肚還有個孩子呢。」
衛善哪裡知道她已經想得這麼遠,敷衍她幾句,急著要回落霞閣去,這些時候小福子該已經得了消息了:「多謝嫂嫂了。」
太子妃心意未改,只覺這是個契機,當年楊寶盈來同她親近,也是從說這些事起的,想到楊寶盈,恨不得咬碎一口銀牙,對衛善道:「妹妹不必放在心上,等我得了閒,再去看妹妹。」
衛善總算脫身,回到落霞閣中時,小福子正好奔回來,奔得一頭一臉都是汗,抬手抹了一把臉道:「聖旨雖發出去了,可朝中大臣並不支持。」
衛善露出些喜色:「可是兵部?」
小福子搖搖頭,也覺得納罕,留軍鎮守確該是兵部的事,可兵部卻沒站出來反對:「是戶部的崔大人,這會兒正要給陛下上奏摺。」
衛善略略一想明白過來,留軍在那麼一個荒漠之地鎮守,駐軍最少得有幾千人馬,隔幾年還得換一輪駐軍,一來一回所費甚巨。
高昌在絲路之上,那裡終年高溫,正午酷熱,入夜又似寒冬,將士軍丁多有水土不服的,傷病便比別地的駐軍更多。
自立軍戶以來,對兵丁的撫恤給的更厚,這幾千人中每有傷亡便要供辦衣衫,奉養親眷,養到兒子長大,首先拖累的將會是隴右的財政。
而西州又已納入大業版圖,再沒有屬國藩臣歲貢,反而要管著高昌二十二座城中人的吃喝民生,怎麼算都是一筆要虧本的買賣,怪不得崔大人要站出來反對。
已經八月,到年末對帳也沒多少功夫了,各部的財政正是吃緊的時候,正元帝在這時候不曾問過戶部就添那麼一大筆的開支預算,崔大人可不得跳腳。
衛善一時之間神清氣爽,正元帝再想留下秦昭,也得看看財政允不允許,戶部之中還當真有個熟人和晉王府打了多年交道,當年對帳就是他,後來去晉地查帳的又是他,這些年都不曾缺少禮數,到正可走動走動。
兵部里那一個侍郎一個朗中暫且不必動用,先看戶部如何,崔尚書若是能讓正元帝收回成命,便一切好辦,若他還不更改心意,百姓能經得起折騰,朝臣與學子可由不得這麼折騰,秋闈剛過,選官的那一批學子,還未離開京城。
衛善才剛派人往戶部姚侍郎家走動,按著節令給京城各家送中秋節禮,姚侍郎心知晉王府所為何事,在家中輾轉不敢應,緊接著正元帝便收到了秦昭的請罪摺子,言道高昌公主逃往西突厥境內去,是否追捕,還是外交傳書,讓西汗王交出高昌公主來。
算著日子他還沒能收到聖旨,正元帝先是接到了請罪折,跟著又接了崔尚書的摺子,最後是監察御史上書,話里話外隱隱指責正元帝不顧國家財政大擴版圖,置民生不顧。
正元帝按下不發,還未有定奪,京城隔了五年之後又一次地動,正元帝時隔五年又一次下了罪己詔。
第315章 謀反
五年前地動, 正元帝在宮中並未受到震動, 隔了五年再一次地動, 他睡在正殿榻上,整間宮室都在搖晃,王忠奔進來還跌傷了腿, 小太監們被砸落的玉瓶瓷器砸傷割傷, 王忠正倒在瓷盅上, 小腿上鮮血淋漓。
反是正元帝躺在床上,蓋著錦被, 只略覺得暈眩,還未支撐著坐起來,地動便停了, 因著靠近山林長清宮受災比皇城裡還更重一些。
正元帝的罪己詔由翰林院草擬, 寫完了呈送上來, 只掃過一眼便被正元帝擲到案上,如是再三也依舊不能讓他滿意, 最後親自點了葉惟仁, 由他來起草。
葉惟仁當堂提筆寫就,墨跡還未乾便送到了正元帝跟前,正元帝掃過一眼, 微微點頭,神色滿意,說了一個字:「可。」
等下了朝堂,翰林院幾位問他添了什麼, 葉惟仁搖一搖頭:「並不曾添,只是略減了幾條。」將原來詔書上的幾條給輕輕抹去了,其中一條便是興兵禍。
正元帝不願在史書上留下窮兵黷武的印象,接連兩回罪己詔中都不曾提及用兵這一項,葉惟仁不過是循舊例將上一次詔書再搬出來罷了。
地動雖古往今來都被世人當作天示,可卻不能在這時候用到朝堂的奏疏上來,縱是崔尚書再想正元帝收回成命,地動示警這幾個字也依舊不能提及。
雖不能提地動,可這件事人人心中都過不去,塌了多少房屋,傷了多少人畜,就在京城郊縣,正元帝的眼皮子底下,賑災撥款是怎麼都饒不過去的。
崔尚書先是將這一季的財政支出奏報上去,將近年關帳上本就沒有餘錢,今歲因發兵出征高昌,隴右地方早財政吃緊,正元帝還欲在西州設州縣衙門,這千把人的衣食都由朝廷來出,崔尚書心裡那把算盤一打,這年關便難過。
「西州一地自古便不產作物,只因在絲路商道之上,靠通商支撐一國稅上,米麵糧油皆靠外國販賣,軍戶駐軍屯田,以田養軍本在別地可行,西州不可行。」崔尚書面呈奏疏,當堂反駁正元帝:「駐軍西州一季費銀百貫,三年輪換費銀萬貫,費糧更不必說,這筆錢拿不出來。」
高昌是拿下來擴充版圖的,南邊久久不能開戰,拖得時候越長,離正元帝心中那個一統天下的夢就越是遙遠。
東極於海,西至高昌,南盡林邑,北抵大漠,是正元帝心中給自己畫下的版圖,前三十年裡走得順順噹噹,縱艱難些也是攻無不克,眼看江山一統,誰知到太子身死急轉直下,仿佛真龍運勢在他身上拐了個彎,又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