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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6:31:08 作者: 懷愫
六月十九是是觀音登蓮台的盛會, 各地觀音道場都要集結頌經, 城中白衣痷大悲壇都要作法會, 似這樣的法會從來都是朝廷樂見的, 一年中各大名山古剎交上來的香油稅是戶部一塊收益, 原來有個趙太后領頭信佛, 如今又有衛皇后吃齋。
大悲壇白衣痷是兩處有名的觀音禪寺, 衛敬容早早就發下賞賜,誥命夫人們也往這兩處觀音院中添香油香火,又捐經幡又捐酥合香油,到觀音法會那日,還要再捐上一輪。
這和衛善在晉地時並無二致, 只是衛敬容拿這個當由頭,有意與正元帝分宮而居,六月去養傷, 到九月里進了秋再回來,倒能讓她清靜一段。
皇后從不曾在這樣的大事上違逆過正元帝,宮中妃嬪也都吃不準是該留下陪伴皇后一同吃齋念經呢,還是跟著正元帝去長清宮。
自然是跟著皇后好得多,皇后寬仁,在她跟前縱有錯漏處也並不責罰,正元帝病中性情乖戾,動轍得咎,已經降了好幾個宮妃的份位,韓寶林不聲不響熬了許多年,好容易熬到昭媛位上,不過茶水燙了些,就又被降回了美人位。
小宮嬪們心中雖如是想,卻不敢流露出來,依舊收撿了東西,一一來跟衛敬容拜別,封美人略坐得一刻,便當著人道:「我留下來陪伴娘娘罷,娘娘一個在宮中,到底寂寞。」
衛敬容嘴角一彎:「不必了,你跟著去罷,喬賢妃有個不湊手的時候,你也能幫襯一把,說不準回來的時候就能提一提份位。」
這話一出,人人不敢搭腔,皇后與淑妃賢妃不睦愈演愈烈,封美人低下頭:「娘娘可真是取笑我,底下這許多年輕的,哪裡還輪得著我呢。」
選秀到底沒能拖過去,三月里挑的,這會兒學規矩快些的已經當差了,十四五歲的年紀封了寶林采女,在御前侍候。
封美人到底留下陪伴著衛敬容,衛善知道卻蹙蹙眉頭,封美人自進宮便一直不出挑,她雖是梨園出身,卻行止端莊,自來不曾行差踏錯,對衛敬容也從來恭敬,可要說熱絡貼心又不至於,怎麼此時反而殷勤起來。
衛善不得不想得多些,姑姑留在宮中的主意是她拿的,宮裡各處都有自己人在,去了長清宮卻不一樣,留在皇城比去黎山要更安穩。
上輩子這時候,正元帝的壽數就要盡了,這世雖然事事不同,可結局卻八九不離,衛善隱隱覺得日子就要到了,這才把太初留在宮中,自己跟著去了黎山。
偏偏是這個時候,她懷上了身孕。五月信期未至,進了六月找吳太醫摸了摸脈,說是著了暑氣身上燥熱難袪,吳太醫一摸脈相,開的藥還是下火的涼茶方子,卻對衛善道:「公主大喜。」
換作原來,隔得五年又再有孕,是件天大的喜事,如今這喜事卻沒那麼叫人歡欣,叮囑吳太醫不許透露,依舊撿點箱籠預備跟著正元帝去離宮。
這事她誰都沒說,連姑姑也不曾告訴,只有沉香貼身侍候她,煎的那些涼茶也都是沉香喝了,她喝著涼茶嘴上還起了一圈泡,衛善安撫她道:「既然有了,急也無用,暫且不要聲張。」
叫姑姑知道了,是必不肯留在宮中的,非得陪在她的身邊不可,都去了長清宮,當真有事如何逃脫?正元帝精神雖一日比一日更好,可衛善卻一天比一天憂心起來。
上輩子正元帝便是冬日裡沒的,那一日大雪紛紛揚揚,丹鳳宮外的玉階上積著厚厚一尺雪,傳旨太監從宮門口一路哭跪進來,而皇城四角鐘樓里的喪鐘聲早就傳到了丹鳳宮,打斷了姑姑替太子念的往生經。
衛善收拾了東西,把一眾宮人都留在宮中,只帶走了青霜沉香落瓊幾個,坐上車時,沉香掀開車簾一角,偷偷打量,半晌都沒找著小唐的身影,她放下車簾悄聲道:「沒瞧見。」
衛善笑了:「都叫你瞧見了,別人也瞧見了。」
羽林軍中安插人手,是魏寬答應衛善的第一個條件,衛善提出這一條來,他沉默了許久,眯著眼從上到下打量衛善,仿佛當年在正元帝帳中,看那個衝進來替楊思召報喪的衛善一般,半晌方才哼笑一聲:「晉王王妃真是一對佳偶,吾兒若聽見王妃這番話,心中不知作何想。」
衛善略過他這一句,面上神色未變,當此性命攸關之時,又何來小兒女的情思,她有姑姑昰兒,還有太初和肚裡孩子,不說一個魏人傑,就是十個魏人傑的情宜相加,也依舊要先保全親人。
衛善衝著他微微一笑,她錯估了魏寬對正元帝的情義,神策軍本就有一半是秦顯當年的手下,其中自也有人與秦昭相熟,這恐怕也是正元帝留下神策軍,只帶走羽林軍的緣由。
內有小唐隱身羽林軍,外有王七接應,衛善坐上馬車,跟在浩浩蕩蕩的車輦之後去了長清宮。
衛善還似未出閣時一般住在落霞閣中,日日都去給正元帝請安,他的果然似吳太醫說的那樣,腿上化膿流血,太醫日日替正元帝擠出膿血再敷草木膏藥。
秦昱腿傷未愈便在榻前侍疾,正元帝自他割肉試刀之後,對他多有優容,尋常相見也是笑意更多,這一日秦昱便在太醫擠膿血清創口時,用草木水漱口替正元帝把創口膿血吸了出來。
楊寶盈就站在一步開外,忍著噁心看著,越看越是犯噁心,扭頭用帕子捂住了口鼻,做出個要哭的樣子來,這才把滿腹的噁心給忍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