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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6:31:08 作者: 懷愫
太子妃把碧微叫到正殿,秦顯一死,兩人之間就再無話可說,太子妃進宮咽了多少苦水,似乎在這一日裡都能傾吐乾淨,無錯尚可咎,何況有錯:「你既是東宮遺孀更該謹言慎行,豈可放縱宮人與外臣走動?」
「孫率衛是東宮率衛,與小祿子有舊,今日來確是奉上賀禮來的,只是門前這許多人,便不進門,只略表心意。」碧微嘴角一動,便把太子妃的話擋了回去。
兩人這些年可稱得上是彼此忍讓,可以太子妃看來,是她容忍著姜碧微,連承佑出去也是睜隻眼閉隻眼,此時卻再不必忍耐她了,放下臉道:「孫率衛當年是率衛,如今可不是了。」
她不比碧微口齒伶俐,想來想去也只說了這麼一句,跟著卻下令,往後不許承佑無故出東宮門。眼看著碧微退出去,心裡頭還拱著火,今日事事順心,心悅殿卻偏偏要在這個時候來惹她動怒。
素鵑遞上茶來:「那個孫率衛,在東宮時可曾對娘娘這樣恭敬,也不知道究竟是跟小祿子有舊,還是跟姜良娣有舊。」
奉恩伯夫人正在殿中,旨意一下,她便趕緊進宮來了,甄家青雲直上,還只差著最後一步,把太子妃哥哥的女兒配給太孫為正妃。
她來原是為著這事兒,家裡兒子日日在催,若不早早定下,還不知被哪家搶了先去,聽了素鵑這一句,看了她一眼,拉了女兒道:「姜良娣這些年來,可還規矩嗎?」
太子妃不明所以:「娘不是都瞧見了,她的規矩順從都是假的,心裡可從來沒服過氣。」奉恩伯府人丁興旺,而姜家只不過守著一個侯府,姜碧微還自恃出身,她弟弟說親,滿京城沒有一個肯結親的人家,訂的親事,還是和家裡的私塾先生,也不知道她這氣焰從何而來。
甄夫人拍了拍女兒:「我說的是不是那個規矩。」一面說一面給女兒使了個眼色:「太子沒了,她都敢跟東宮率衛出宮去尋,回來的時候就已經懷了身孕,誰能知道這個孩子究竟是不是太子的。」
太子妃一怔,她盯著自家母親的臉,臉色一下子白了,嚅嚅道:「總不至於,母親想的太多了些,她……她與太子……恩愛情深。」說到恩愛二字時,聲音陡然尖起來。
甄夫人笑了:「傻孩子,你當承吉當上太孫是因為什麼?因為他早生,一步早了,就步步都早了,若是承佑長大了比承吉更像太子呢?」
「禮法不可改,母親可別再胡說了。」太子妃口中雖然責斥,卻又疑心母親是在家時聽見了什麼,那些個官夫人慣會在母親身邊奉承,說的話倒也不全是空穴來風,遲疑問道:「母親可是聽說了什麼?」
湊上去奉承甄家的,從七八品到四五品,如今又有二三品,立太孫的旨意一下,甄家門庭若市,與姜家的府門隔了沒多遠,便有人說,若是姜家肚裡那個快一步出來,如今光耀的就是對街的門楣了。
甄夫人這才有此一說,又教導女兒:「她要是規矩便罷了,若是不規矩,咱們有的是法子治她,我兒此時還怕什麼呢?」
太子妃心中知道這話無稽,可她這許多年,在姜碧微的面前總覺得矮了一頭,秦顯在時她是秦顯的心尖,秦顯死了,原來的宮人太監率衛又都向著姜碧微,她是正妃,卻覺得被壓過一頭,還是有了承吉這才一天比一天底氣更足,如今手裡突然有了尚方寶劍。
世上豈有不透風的牆,這話並不在宮中傳出,而是在宮外傳說,從奉恩伯府上傳了出去,從街頭到巷尾,這幾步路的功夫,剎時便傳遍了。
姜碧成閉門苦讀,身邊是當年姜遠身邊的文臣,入了大業便一直都不曾出仕,只安心侍奉舊主,若不是安排好了弟弟,姜碧微當年也不會這樣進宮來。
姜碧成將要年滿十四,才剛定親還未成婚,在外聽見見聲,氣得提拳便砸了過去,姜遠當年若沒有手段,也不能在群雄並起之時占下蜀地,姜碧成這許多年得到悉心教導,功夫不弱,年年秋圍總能有所斬獲。
他打的是甄家親戚的兒子,還就是甄夫人娘家的親戚,比他的年紀還大些,卻被他壓在地上打了一頓,哭著告到了甄家,甄夫人又進宮來,告到了太子妃的面前。
立太孫告太廟,正元帝親口把立定的繼承人祭告天地祖先,甄家真是如日中天的時候,太子妃自接管了宮務,有太孫當她的靠山,底下的尚宮太監,無有一個敢不聽從,看見母親氣得這樣,把姜碧微叫到跟前申斥。
姜良娣與孫率衛兩個人有私的話越傳越廣,一直傳到了徐淑妃的耳朵里,她一聽說便氣得立起來:「這真是……真是瘋了!」
甄家得勢,卻也不能這樣把旁人的臉面摔在地上踩,京城中傳得風風雨雨,貴人們在宮中還難聽見,外頭的流言卻越傳越真,說先太子墳前綠樹濃蔭,就是死後還戴了綠帽子。
正元帝豈能容忍這些,當年的金吾率衛是他派出去的,究竟如何旁人不知,他卻心中有數,示意徐淑妃拿往幾個宮人太監,交給慎刑司發落。
宮中流言立時止住,太子妃又害怕起來,趕緊讓母親哥哥不許再傳,可流言卻不能止。孫侍衛本就是太子跟前第一的率衛,被潑了這樣的污水,在同僚之中抬不起頭來。
這一日正輪到他當值,按劍跪在了紫宸殿外,對著紫宸殿磕了三個頭:「太子每有征戰,身先士卒,待我如兄,姜良娣節義雙全,二人皆因我受污,唯有以死自證清白。」說著長劍當胸刺入,倒臥在地,血水順著漢白玉階流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