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頁
2023-09-21 06:31:08 作者: 懷愫
秦昭見他久不開口,知道他已經有了主意,立起來隨手摘來亭外長的長片綠葉為杯, 與魏寬分飲那一瓶酒,魏寬黑著一張臉,鷹隼一樣的眼睛盯住秦昭的臉, 秦昭沖他抬抬手,先一步把酒飲盡。
這是魏寬加入衛家陣營的第一步, 魏人傑是絕不能在正元帝和秦昱的手下過上好日子的, 除非魏寬有當權臣的心。
魏寬仰著脖子一口把酒飲盡了, 他隨手扔了那張綠葉,想對秦昭說些什麼, 卻沒能開口, 沖他點一點頭,眼看著秦昭離開亭子。
石亭之外綠葉遮蔽,把陽光擋得密密實實, 只偶爾從葉縫間落下幾點碎金,而幾步之外便是溪谷,秦昭背著身子走出去, 幾步間便從幽暗處站到了陽光下。
魏寬雖然老了,一雙眼睛依舊稅利,目光穿透葉片,望見衛善坐在軟毯上,手裡撕下小塊獐子肉,餵給太初吃。
那小姑娘圓臉大眼,魏寬的目光才剛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她便抬起頭來,仿佛正在搜尋,一眼看見秦昭,倏地笑起來,伸開雙臂要秦昭抱她,被秦昭一把摟抱起來,哄著她放風箏玩。
魏寬心中一時酸澀,想到家中的小孫子,若是當年能替兒子求娶衛善,如今小兒子的孩子,也該有這麼大了。
魏寬停留片刻立即起身離開,石亭之中依舊落葉滿地,不曾有半點人跡,空山間就只有太初的笑聲。青霜抱著太初放風箏,衛善用小刀割下獐子松雞來,就用葉片盛著遞到秦昭手中:「這會兒吃著正好,你嘗嘗要不要再加些料?」
秦昭用銀簽插了一塊,雞肉用松枝松果烤著更香,兩人並肩坐在松樹下,太初仰頭看了一會風箏,就又被草地溪邊生的各色野花吸引住了目光,她摘了滿滿一捧,奔到衛善的身前,把手上的花都撒在她裙子上,仰著小臉笑了起來。
回去的路上,太初縮在衛善懷裡睡了,她玩得一身是汗,被裹秦昭的薄披風裡,臉蛋紅撲撲的,長而捲曲的睫毛小扇子似的輕輕掀動,秦昭低頭看看女兒,再看看衛善,伸出手去,把妻子女兒一併摟在懷裡。
魏人驕的調令很快批下來了,魏寬主動把兒子調往邊地,去的又是麼個敏感的地方,正元帝聽他奏請,對他點一點頭,他早就已經有了份心思。
先收拾袁禮賢,再收拾曾文涉,曾文涉不過是捎手,而袁禮賢的黨羽卻著實費了他一番心思,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何況袁禮賢已經侵浸朝堂二十餘年,處處都有他的親信門生。
曾文涉又實在不堪大用,若是當年留下胡成玉,這些事倒有一半能交給胡成玉去辦,等他調轉頭來想要往晉地安插人手,魏寬自己提了出來。
正元帝眯起眼睛笑看魏寬,兩個人在紫宸殿中也沒甚好遮掩的:「你知我心中所憂,很好很好。」一面說一面嘆息:「昭兒到底不是親生,他越是能幹,我便越是憂心,承吉還這樣小,往後能靠的也只有你這位世叔。」
言下之意,是要把承吉托負給魏寬,魏寬驚愕抬頭,就見正元帝笑眯眯的沖他點頭:「你我二十多年兄弟,除了你,我也無人可信了。」
魏寬不再去看正元帝的目光:「我不成,我不懂讀書人的玩意兒。」
正元帝哈哈笑了起來:「讀書人的玩意兒,不懂也不要緊。」要緊的是拳頭夠硬,只要有魏寬保住承吉,承吉就能牢牢坐穩皇位:「咱們是兄弟,是君臣,往後也可以是親家。」
魏寬猛然抬起頭來,他如今只有一個兒子,魏人驕娶的又是賀明達的女兒,正元帝既提起了親家的話,便是有意等著賀氏生下女兒來,好為承吉賜婚。
魏寬嗡聲道:「內子說,兒媳婦這一胎,依舊是個男孩,生了男孩就過繼給人傑,叫他不斷了香火。」
正元帝先是沉默,為父之心皆是相同,跟著他又笑起來:「難道你魏家就沒有女兒命了不成?這一胎是兒子,下一胎總是女兒,當真過繼到人傑的名下,我再給他一個封號。」
正元帝確不滿意孩子的生母,可他更不願意給孫子配個庶出,賀明達在他心裡實該千刀萬刮,可如今為了承吉,就只能把賀氏的女兒配給承吉當正妃,從小訂下親事來。
雖是賀氏的孩子,可武將的女兒大多身子健壯,賀氏守完了孝,孩子一個接一個的往外冒,承吉胎中便有弱症,確得配個身子壯些的,可惜魏寬如今沒有孫女兒,若有了孫女,這門親事一結,他心中大石就又落下一半。
魏寬出了宮門,一路沉默著回到魏家,家中人來人往,都是給女兒預備嫁妝的,這些年來正元帝賞賜的緞子絹帛總算有了用處,打頭面裁衣裳,都知道魏人秀一嫁就要去龍門山,怕那個地方清苦,魏夫人給女兒辦了一份厚厚的嫁妝。
賀氏頂著肚皮指派下人搬箱籠,魏家的庫房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堆在一處,要找什麼費盡了功夫,香料兩箱,毛皮料子三箱,緞子絨料塞得手都插不進去。
下人替賀氏搬了玫瑰椅來,賀氏才剛坐下就見公公立在迴廊下,又扶著腰要站起來行禮,魏寬擺一擺手,又看了一眼賀氏的肚皮,不論如何這胎且得生個兒子才好。
賀氏不明所以,依舊站起來目送公公離開,轉頭又替魏人秀備起嫁妝來,打聽得知龍門山比京城冷得多,又給她添了三箱毛皮料子,除了她自己,也可以送給婆婆妯娌做人情。
正元帝有意把魏家的孫女兒配給承吉當正妃的事,瞞不過秦昭的耳朵,隔了一日他便知道了消息,衛善蹙眉沉吟,他們著意把魏寬拉上晉王府的船,正元帝也在給魏家加碼,魏寬榮寵已極,國公之上也再沒有什麼能封給他的,便許給他一個皇后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