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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6:31:08 作者: 懷愫
    怪道袁禮賢會說那樣的話,正元帝因情所耽,耽誤他的不是女人,卻是兒子。

    「那麼袁相此番可還有救嗎?」馬蹄得得聲響個不住,兩人並騎在山道間,衛善自己當了母親,原來那些話便再說不出口了,倒頗能體諒正元帝的哀痛之心。

    「若是速死,許還得能善終。」還得看正元帝對這老臣究竟還餘下多少情份。

    衛善一聽即知,蹙起眉頭:「總不至於如此。」正元帝和袁禮賢兩個自開國之初便君臣相得,正元帝若沒有袁禮賢為助力,要奪取江山殊為不易,就憑袁禮賢棄衛王,擇定正元帝為主,他便不會撕破臉面,何況袁禮賢都是已經要死的人了。

    何妨給他留一點體面呢?

    正元帝也確是給袁禮賢留了最後的一點體面,袁禮賢進京之後,又是請醫又是問藥,袁含之及早回京,替父親請了那位姓吳的江南名醫,病情確是有過起色,挨過了夏日卻再沒能挨過冬天,到十月霜落時節,袁禮賢溘然長逝,正是他當年出龍門山的季節。

    京城的信報還未送到晉地來,秦昭就已經事先知曉了,提早預備上一份白事紙亭紙紮,袁府中擺開靈堂,搭起白棚設紙馬紙亭,到袁家門前哭喪的人從靈前排到了巷子外,哭靈聲更是傳到了朱雀街上。

    袁禮賢的喪事算是辦得風光,可誰知他七七未過,韓知節便首告袁禮賢圖謀不軌,有通敵謀反之嫌,袁禮賢的靈柩還未發喪,正元帝便下令查封袁家,把袁家兩子押進獄中。

    第275章 碎骨

    袁含之並未跟著秦昭衛善去泰山封禪, 他自然想去看這百年難得一遇的盛典,可他身上還有一個逃婚的罪名。他親爹哥哥在且還罷了, 魏寬魏人驕都在,要是被這兩個撞見了他, 不少胳膊也得少條腿,袁含之哪個都不想少,只得捶胸頓足看著晉王府的車馬離開晉地。

    待他知道父親在泰山病倒了, 這個書呆子立時收拾了包袱就要進京去。他是逃婚出來的, 之前一點徵兆都無, 既沒假條也沒請示,扔下翰林院裡修了一半的書撒丫子逃出了京城。

    吏部若不是看在袁禮賢的面子上,是必要治他的罪的,大業開國以來還未有逃官,何況還是京官外逃,袁禮賢表現得再氣憤, 也沒把這外兒子趕出家門, 還是袁慕之替弟弟補了一張假條, 三月不回再補一張,也不何時能銷假。

    如今他這一回去,吏部究竟追不追究他的罪責,若不追究正元帝作何想,若要追究他又怎麼給袁相侍疾?

    秦昭先時還當袁禮賢會把兒子調到晉地來當官兒,他是翰林院出身,調到外頭當個教諭在王府綽綽有餘了, 若是停了仕途,背上罪責,再想要升任總是污點,可袁禮賢並沒有這個意思,兩邊隻字片

    語都未通,好似半點也沒把這個兒子的前途放在眼裡。

    袁禮賢都不著急,秦昭就更不著急了,袁含之當一詩人,比在王府或者晉地供職都要好,兩邊都沒這個意思,袁書呆又只知在邊塞作詩,半點都不在意他的仕途,兩邊一耽擱日子就這麼過去了。

    袁含之自然知道回去是要治罪的,可知道父親病重,若不榻前侍疾哪裡是人子所作,卷了幾件衣裳,背著他的包袱就要出晉州城。

    衛善聽見沉香報說袁含之拎著包袱來告辭,立時就要走,她吃驚片刻,半是好笑半是無奈的搖搖頭:「叫帳房給他支些銀子,再派兩個人跟著,且得把人送到京城才是。」

    想想他這一走恐怕再不能回來了,袁含之雖然逃婚,到了晉地又總是惹些不大不小的麻煩,到底替秦昭揚名,他寫的詩集加起來總有兩三冊,先是寫將士兵丁保家衛國,跟著又寫胡漢商市日漸繁榮。

    胡人因為通商的便利在草場上慢慢建立了部落,袁含之還騎著馬,由那胡人市令官帶著往部落里走了一圈,袁含之從未見過草原部族的生存狀態,見什麼都覺得新奇,回到永寧便寫下許多詩篇來,至此世間詩書人少有不知晉地邊陲還有一處塞上江南的。

    衛善想一回道:「讓人把他送進京城,一路上周全著些,再給袁家送些人參藥材去。」不論袁相說的那句可惜衛王是由何而發,他都是因為主張立嫡被正元帝厭棄的,衛家總該遣人去看望。

    袁含之一路摸索著回了京城,袁相的病情反反覆覆,才剛有了些起色,雖還臥病在床,卻還是讓長子代行父職,罰小兒子跪到祠堂中去,讓長子行家法,把袁含之打了一頓。

    他一走兩年,在外頭又鬧出這許多動靜來,寫詩用的雖是字號,可總有好事者尋根就底,把他是袁禮賢之子的消息傳揚出去,何況其中還有晉王夫婦當推手,袁禮賢於公於私都要罰他。

    袁慕之沒下狠手,卻依舊對著弟弟百般嘆息,他娶了謝家女,謝家又鬧出附逆的事,他既不願意休妻,就已經斷了仕途,弟弟又逃了魏家的婚事,父親病重,朝中風雲變幻,誰也不知陛下心意究竟如何。

    讓下人把弟弟抬回屋中,氣道:「不是寫了信,叫你不要回來。」

    袁含之趴在枕頭上,他在永寧縣中夜夜點著油燈讀書,眼睛比原來更糊了,見個女子遞茶還當是母親身邊的丫頭,叫了一聲:「多謝姐姐。」

    被袁慕之一把拍在頭上:「那是你嫂嫂。」

    袁含之「哎喲哎喲」兩聲,就要爬起來作揖,口裡不住稱謝:「多謝嫂嫂,嫂嫂許久未見,身上安否。」謝氏看著小叔這個模樣,知道一家子都是這個毛病,也不怪他:「二弟歇著罷,母親就要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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