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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6:31:08 作者: 懷愫
若是原來劉刺史還有法子讓他開不了口,可如今主事的是秦昭,誰知道他年紀這樣輕,下手卻這麼狠。都說晉王是去打獵才碰到流匪,可此去樂平百來里的路,跑馬都要半日,打什麼的獵要跑得這麼遠,這一伙人挑誰不好,非要撞開鬼門關,自投死地。
劉刺史昨兒回家便陀螺似的團團轉,他原本還待試一試秦昭的虛實再重新打算,沒料到被他占去先機,這下可被壓得翻不得身。
劉夫人看劉刺史鞋底來回磨著青磚地,說道:「怎麼見得就是晉王的手筆,何況他才剛來幾天,不一定就能知道那事兒。」
劉刺史頭都沒回:「蠢貨蠢貨,他這是有的放矢,見兔撒鷹,成心的算計我。」要不然怎麼樣樣都剛剛好,趁著初來乍到,無人防範他,玩了這麼一手。
「最好是他能就這麼罷手,別把旁的事糾出來。」劉刺史待聽說晉王怕老婆,還有些不信,待問明白衛善在席上說的那幾句話,便對劉夫人道:「你昨兒帶些厚禮去拜訪王妃,務必叫她心裡高興。」
劉刺史夫人橫了他一眼:「怎麼高興?你給人家送歌舞姬的時候,就沒想著她會不高興?」
劉刺史被這話噎住,難得在劉夫人面前說了兩句軟話,手搭妻子的肩上:「委屈夫人,夫人明兒說上兩句好話,把常家才剛送來的寶石珍珠都給王妃送去。」
劉夫人原想留著那匣子寶石嵌頭面的,在晉王府的時候只捨得拿出珍珠來,這會兒也沒話好說,一大早就讓門上預備馬車,帶了一匣珍珠一匣紅寶石再加上三十匹錦緞到了晉王府。
劉夫人手裡捧著茶,由熱轉溫,不敢多飲,只好沾一沾唇發,不時抬頭去看屋門,待聽見廊上一陣腳步聲,知道是衛善來了。
趕緊立起來迎她,看她滿是一付才剛睡足的模樣,身上一件海棠紅遍地金的衣裳,襟邊掛了只金嵌碧璽蝴蝶,懶洋洋往羅漢床上一靠:「劉夫人來的也太早了些。」
來的時候確實是早,可這會兒已經要中午了,劉夫人是來送禮拍馬的,滿面是笑:「昨兒夜裡那麼大的事,還是王妃鎮定,我白活了這麼些年歲,這會兒心口還直跳呢。」
衛善人挨著引枕,懶洋洋沒骨頭似的,秦昭一安定,她身上藏起來的瞌睡全冒了出來,跟曹夫人說了會話,就已經覺得倦怠了,這會兒接連打了兩個哈欠,眼角都沁出淚來。
她歪著身子一靠,沉香就取了羽紗面的織花毯子蓋在她身上,蘭舟的手裡抱著黑袍將軍,把它送到衛善手邊,衛善輕輕撫它背上的毛,玉筍似的手上套了只翡翠米珠戒指,無名指和小拇指上留得寸長的指甲,玉管似的,那貓兒被她撫一下,舒服得肚皮都翻過來。
衛善極有興致的逗了一會兒貓,這才道:「劉夫人巴巴的來,可是為著女樂的事?」
劉夫人立時點頭,總不能說是求秦昭得饒人處且饒人:「是是是,我心裡實是不安,我自己也厭惡這些的,誰知道我們老爺竟會辦這麼糊塗的事來,我倒是早就想來的,只不得其門而入,昨兒一來就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好好上門給王妃陪罪。」
一面說一面把匣子打開了,裡頭一匣子燒紅的寶石,只只都有鴿蛋大小,都是一等一的品相,難得顆顆都差不多大小,光是打磨的工藝就難得:「這些東西入不了王妃的眼,卻是我的一點心意,王妃寬和有量,饒恕則個。」
衛善饒有興致的拿起一塊來,這一小匣子總有七八塊,塊塊都能單獨嵌一套大頭面,劉家出手還真是大方:「一看就是波斯來的東西。」
劉夫人還當送對了禮,這一匣子拿出去,也足夠人咋舌的,笑盈盈道:「可不是,那兒的工匠磨出來的寶石比咱們這兒還要透亮。」
「商道不通已經一年有餘了,想不到劉夫人還能弄來波斯寶石。」衛善這句一出口,劉夫人臉上的笑意便僵住了,衛善卻好似隨口一說,又打了個哈欠:「劉夫人放心罷,咱們王爺不過是閒了一年沒打仗,骨頭痒痒罷了,男人血性好武些,都是尋常,旁的事,他也嫌麻煩,去歲戶部對帳,折騰了十來日,煩得很。」
劉夫人聽她說話簡直難以捉摸,一句話好,一句話又歹,可聽到這句立時笑逐顏開,晉王愛管軍事就讓他去管好了,本來晉地一面太行一面黃河,還有兩段長城在,北狄時不時就要搶糧搶人,正好把這麻煩事拋到他頭上。
衛善把那紅寶石拋進匣子裡,「叮噹」一聲輕響,劉夫人聽了心尖一顫,一時肉疼,就聽見衛善道:「這一匣子從哪個行商處買來?可還有旁的好物,有沒有金鋼石火油鑽?我想打兩枝像樣的花釵。」
她身上這許多東西,哪一個件不難得,劉夫人肚裡哂然,面上陪笑道:「這是從常家買來的,常家是本地的行商,常年走絲路的,倒有許多外頭少見的東西,王妃若是有想要的,明兒就叫常家把好貨收一收,送到王府來。」
劉夫人自然不是真的買來,錢是給了,百來枚連絲路上的茶錢都不夠,常家這麼巴結,不過為著上頭有人,做生意的路子便廣,就算她不在衛善跟著提起常家來,常家也要走王妃的門路。
衛善又是那付懶洋洋的語調,卻把常家常年走絲路這話給聽在耳中,絲路在高昌國那兒已經斷了,正元帝派去的使臣還未有回音,她心裡總記得秦昭是要去征高昌的,一聽見波斯便多留意些,點一點頭道:「等我閒時再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