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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6:31:08 作者: 懷愫
反是師清如安慰母親:「娘就看看永安公主皇后娘娘, 便知道衛家的相貌了。」一家人總有些眉眼相似, 譬如師清如,就有一雙明澈澄清的眼睛,像她的父親, 師大人這一雙眼可是大理寺有名的秋毫不放, 被這雙眼睛一打量,就似落入寒潭。
衛善和衛平一母同胞,若真是兄妹相似,那這衛平自然俊俏, 師夫人又怕這付相貌太過風流,到底是親事定得太急了些,可衛平都已經十八九了, 自己的女兒又正當年,再拖晚些,倒是她這當娘的不慈。
等衛平從清江回來,參加先太子的周年祭,師夫人便讓丈夫著意看看,師大人一甩袖子:「胡鬧!大丈夫又不憑臉面吃飯。」
在丈夫這兒碰了一鼻子灰,又讓自己兩個兒子去看,誰知衛平似也知道師家忐忑,大大方方拎了禮盒上門一趟。
師家住的是群賢坊,自前朝起便是三四品文臣齊集之地,早年還有尚書挑女婿的佳話,這一片的屋子制式都差不多,師家的正堂有一樓夾層,開了小窗,按上雕花木頭,雖不能打開,卻能藏身樓上,從小孔里看底下的客人。
衛平拎著禮物上門,既是女婿了,隔不得十來日就要成親的,怎麼也該挪到花廳去見,師大人到底磨不過妻子,在堂屋見他,知道女兒就藏在那小窗後頭。
翁婿兩個難道竟有話說,衛平這些年雖在外頭,可當年讀書是跟著袁禮賢讀的,那會兒袁禮賢還不是宰相,不過是個謀臣,刻不刻苦隨口一句便能知道。
師琅見著這個女婿眉開眼笑,接連三回叫人添茶,師清如和丫頭就在夾屋裡,彎著身子從小孔里瞧出去,從高處往低處看,只能瞧見他身姿挺拔,面貌微黑。
再想繞過另一邊去,這夾屋鋪的都是木板,又多年未用,有兩塊已經鬆動了,腳步一動,輕聲一響,師清如心都提起來,還想著自己父親嗓門大,必不會發覺的。
衛平帶來的四樣禮中,有一幅山水長圖,是衛家的舊藏,師大人當堂便鋪開來,眼睛恨不得湊到紙上,一隻手攏著鬍子,一隻手縮在袖子裡,不用手去碰那長卷上的墨痕。
衛平陪坐,他在清江,一應事務都是妹妹姑姑幫著操持的,到要成婚才上門拜見岳父,這才帶了厚禮來。夾層里有人,他才剛坐下就已經知道了,趁著這會兒未來岳父低頭看畫,他轉身抬頭,對著木雕花窗笑了一下。
透過雕花只能看得見師清如一雙眼睛,這對眼睛便和她的名字一樣,笑完就轉過身來,只有師清如知道已經被發現了。
心口越加跳動不停,扶著丫頭手,要走也不是,要留也不是,窘迫之下滿面通紅,丫頭還細聲問她,被她一把捂了嘴兒,乾脆踩著樓梯回到後院去了。
師夫人那兒自有小廝嬤嬤稟報,一聽說樣貌出眾,談吐文雅,半點不像個武夫,回去便給女兒又添了一注私房錢。
待到接親這一日,師家更是出盡了風頭,師夫人穿了一件金紅牡丹團花禙子,滿面都是喜氣,樂呵呵的送了女兒出門子。
師家看衛平樣樣都好,可衛善看見哥哥卻吃了一驚,兄妹兩個已經有兩年多未見過了,連衛善成婚,他也沒法趕回來,這回再見,衛善人高挑了,也去了孩氣,可衛平卻黑了瘦了,比從雲州回來的時候更老成了。
兄妹見面,也不過寒暄兩句,跟著悶在房裡,和秦昭兩個,從天亮一直談到天黑,竹樓不用小廝,兩人在屋裡頭鋪開域圖,衛善就在竹樓廊中親自替他們下面吃。
太子身死一事,對衛家干係重大,秦昭卸下軍職,衛平安然接過,吳地的部署又要重新換過,秦昭在清江兩年明里建軍屯田,暗中還往大夏穿插眼線。
本來安插探子是為了攻下吳地作準備的,也是為自己建功,如今這些人不能讓正元帝和秦昱知道,既然他要往晉地去了,這些人便由衛平接管。
馮五就是其一,他作個商人打扮,就在郢城兩邊來回做生意,販些茶葉香料,東西帶的不多,長相也不找人眼,拿出來的品質精細,小半年裡也賣出了名氣。
馮五一是收消息,兩邊跑船,郢城的便罷,就算拿住了,也不過挨頓打作作戲,可在吳地卻有風險,厲震南最寵愛的那位如夫人,便最愛用香料,等閒人是進不了厲家的,他半年裡出手了兩回香料賣給厲家,可連厲家的大門都沒摸著過。
此時圖謀不是為了眼前,而是為了五年,乃至十年之後。兩邊的往來也就是這些年才剛剛開通,明哨暗探互相試探,兩面撒網,要撈大魚,不在這一朝一夕之間。
整個院裡都無旁人,衛善就在廊下點柴煮水,等水開了,往裡頭下了大把麵條,一個是丈夫一個是哥哥,兩人談性正濃,看樣子就差喝點酒了。
衛善哪裡親手做過這些,一鍋麵煮得連斗蓬都脫了,穿了厚襖,小媳婦似的加水添柴,面煮熟了連鍋一同端上,再把廚房裡要來的醬羊肉盛在碗裡當澆頭。
衛平一見妹妹端了鍋子進來,趕緊伸手去接,卻沒快過秦昭,兩人說正經事時你來我往,這會兒才拿秦昭當妹夫看,看著善兒氣色極好,清了清喉嚨:「你跟著去了封地,那也別怕,哥哥給你配幾個人,他要待你不好了,你就到清江來找我,哥哥養活你。」
秦昭不過接了個鍋,便背了這麼個罪名,見衛善笑晏晏的,還得意洋瞥他一眼,便擺出恭敬的樣子來,還伸手替衛平撈了一碗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