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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6:31:08 作者: 懷愫
小福子先上茶,周郎中一口未飲,這兒說是書房,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站著回話:「請王爺往戶部卻對帳。」
秦昭面上笑意不改:「去歲的帳都是平的,往何地征了多少糧食充作軍糧,既有各府各縣的帳目,入庫時又有小吏的記條,去歲已經對過一回,今年縱是要問,也問不到我頭上。」
周郎中是備而來,低眉垂眼,分明比秦昭大得許多,秦昭又笑得和氣,可偏偏不敢抬起頭來:「王爺三月回京,其中還有幾回批條是王爺送上來,戶部批的。」
「當日既然批了,帳目又怎會對不上?」秦昭依舊在笑,掀開茶蓋兒撇一撇茶沫,飲得一口才道:「這條子該跟兵部卻問,我如今在禮部供職,就是問也問不到兵部的帳目來。」
茶蓋一碰,周郎中的袍子裡便在淌汗,也不知是不是屋裡的地龍燒得太熱,他低頭道:「禮部對帳在五日之後,王爺若是今日不去,五日之後也是要去的。」
第207章 雞毛
周郎中才剛到戶部供職, 升上從四品還是這幾個月的功夫, 原來從不曾同秦昭打過交道,在朝堂上值房中同秦昭照面,秦昭也從來都是客客氣氣的, 朝中多有讚譽, 都說晉王風姿有度, 待人和氣,從不發怒。
光是從不發怒這一條, 就叫周郎中心裡打鼓,怒者人之常用情, 而笑者則不可測。他來了晉王府幾回, 閉門羹也吃了幾回,眼看兵部對帳的時限就要過了,再不把人請了去, 戶部那一個更打發不走了。
這話一出口, 就覺書房中一靜, 連香爐瑞獸口中暖煙都似乎一滯, 周郎中若是不會審時察言, 也也不會年紀輕輕就調到戶部當了從四品。
心知這番必是得罪了秦昭, 乾脆把頭抬起來直直看向他,咬牙頂著無形的怒意, 跟著就訴起了苦水:「兵部的帳就只餘下那幾筆還沒審准,本來條條道道都是清楚的,齊王殿下卻有異議, 尚書大人這才煩請王爺移步。」
秦昭眉間一動,面上毫無怒意,反而笑意更深,茶蓋茶盅一聲輕碰,把茶盞擱在金漆描邊的几案上:「三弟去戶部供職還管起對帳來了?這麼說不是尚書大人請我去,是三弟請我去了。」
周郎中額角輕跳,無可辯駁,低頭回道:「齊王殿下……少不更事,諸多事體,他都不懂得。」要不是他進來攪和,兵部對帳早就完了,按時限五日之後確是應當禮部對帳了,可工部還一筆都沒報呢。
提起來怎麼不生火,這位齊王殿下來戶部之前,先太子就在戶部,周郎中當時雖還沒到戶部供職,可有些事也能聽說,先太子是一位性子粗爽的人,絕不在細處窮究,光是用人不疑這一條,就足夠戶部官員稱頌。
齊下同他正好反著來,越是小處盯得越是細,大喇喇的插手起了國家財政,他分明甚也不懂,卻處處都要邀功,顯得自己聰明。
可就是這不懂才更容易鬧出亂子來,後頭又有個曾文涉,曾文涉從來都不曾著手辦過細務,卻處處拿住了規矩制度。有些事兒辦起來,雖不在規章之內,卻能上平下安,把事兒辦圓了,怎麼辦還不是上下一心瞞住便罷。
齊王就是個愣頭青,諸事不懂,只知道挑刺,拿著幾樣錯處便去正元帝的面前邀功請賞,他來了戶部沒幾個月,人人焦頭爛額,值房裡日日都離不得人,防著這位隨口一問,就要看三前中的季度表。
看又看不明白,只知道拿數字衡量,也不管那一年有無水患旱災,有無軍工大事,上一季的結餘不足,他就皺了眉頭,倒似是他們這些人沒有看緊錢口袋,這才不比去歲的節餘得多。
人人肚裡一鍋苦湯汁,再添幾把柴,那湯就熬沸了,咕嘟出來的泡都帶著苦水味兒,也是實在沒處說,齊王年長,萬一是他承襲了大統呢?
連少不更事這樣的詞兒都說出來了,戶部官員對秦昱的評價全在這四個字里了,衛善在大屏風後頭沒忍住,輕笑了一聲。
秦昭一聽見她笑,便含著笑意往那紅紗後頭望了一眼,剛剛胸中還隱有怒意,聽見她這麼一聲笑,又懶洋洋的挨在大椅中。
那椅子上鋪了黑狐皮拼的褥子,襯著秦昭身上錦袍,發間玉冠,可比原來瞧著要富貴氣派的多,秦昭扣著手上玉戒道:「戶部也不是當這一年二年的差,工部禮部還在報帳,今歲選官又多批了米糧,吏部也有一筆帳,這麼個鬧法,可別鬧到千秋節,叫父皇不高興。」
周郎中不住淌汗,從袖子裡掏出帕子抹汗,禮部尚書同崔尚書交好,說了幾回,今時不同往日,眼看正元帝的心思在皇后身上,要替皇后大辦千秋節。
部里有齊王,頂上還有袁相,戶部尚書一臉晦氣,知道這是齊王要挑事,閻王打架,底下管他什麼牛頭馬面都要遭殃,周郎中只好把姿態擺得更低,從袖中取出崔尚書的信箋來,恭恭敬敬雙手呈上。
秦昭接過去看一回,擱在案上,崔尚書不聲不響,卻許多年都掌管著戶部,這些年兵部要糧要錢,他也總能調配,兩人也有過衝突,這回卻不防賣他個面子:「三弟何時在戶部?」
周郎中滿面苦笑:「齊王殿下,時時都在。」小太監就在門口扎了根,一有人來就要報過去,秦昱立時便來了。
秦昭輕笑一聲:「等天晴雪住,我去好好盤一盤這筆帳。」
周郎中不敢再問,難道要問這雪甚時候停,臉上變化幾回,躬身退了出來,到底沒鬧得難看,晉王可比齊王說起話來要客氣得多,急回戶部,把話跟崔尚書一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