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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6:31:08 作者: 懷愫
不成想會有這樣的機會,葉惟仁原來就是秦昭放在東宮學士里,等著他一步步升遷的。秦昭雖然讀書晚,可從小就經歷得多,等開蒙讀書,最愛讀的就是經史,許多心裡明白,卻不出的道理,史書上都一字不差的寫了下來。
他與秦顯確是兄弟情深,可那是當兄弟當同袍的情宜,等到一為君一為臣時,能防得住這許多口舌,又能抵得住世事變幻,防人之心不可無,前車之鑑就有衛家。
這些人往後便是秦顯的肱骨之臣,和這些人結下善緣,與他並沒有壞處,甚至捧上兩個起來,有些千絲萬縷的關係,日後方能穩坐晉地。
棋局變了,棋子卻還沒變。
秦昭手執狼毫細筆勾勒梅花花瓣,又沾了黃色點梅蕊,和衛善背貼著背,一彎腰她人就滑下去,靠在他背上,半點骨頭也沒有了,點了兩朵,笑問她:「給娘挑了什麼生辰禮?」
衛善手指頭在庫房單子上划過來划過去:「我看這對牙瓶不錯,又吃不準是不是姑姑給我的。」把頭一歪:「從你南邊帶回來的東西里挑,又怕落了陛下的眼。」
打什麼仗都有油水可撈,江南那個厲振南更不必說,言官參他,參的就是他家財萬貫,江寧王要靠他守住江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打天下比拳頭,最後還是撈銀子,若不是為了錢也就不造反了。
蝦蟹各有道,河上禁運了,底下做販私貨生意的卻斷不了,生意反而日見紅火,黑市上南邊的東西賣得比原來更好,小小一個郢城,周圍俱是商販,就沒有商人不敢走的路子。
秦昭守著郢城,嚴查大夏的間諜,卻放了商戶一條財路,市舶司一樣在運作,這些繳上來的稅款不能取,可進貢的東西卻有他的一批。
這些登記在冊,還有些是當年大夏宮裡帶出來的物件,其中有一隻玲瓏夜光燈,知道衛善夜裡怕燭火,被秦昭搜羅了來,這隻玲瓏夜光燈,也不知是如何打造,夜裡不必燈,擺上就是亮的,混了羅貝和螢粉。
據說原有一對兒,只尋著一隻,是秦昭想給她點上,可她又不怕黑了,睡在他身邊,怎麼還會怕中州王攻進皇城放的那些火。
「有些不打眼的,只是做工精細些,這對寶瓶便不錯。」秦昭畫完了消寒圖,和衛善一起挑起壽禮來,那對寶瓶是一對兒轉瓶,裡面那個玉筒上雕著四樣花卉,轉一格就是一種花,憑添些意趣。
衛善一聽拿筆勾了,配上自己繡的百個福字的黑金紗,用大牙屏裝起來,再挑些錦緞如意,這份壽禮也很能看了。
她和秦昭送的,自然件件都討衛敬容的喜歡,楊寶盈已經探了兩回口風,這還是她頭一回辦壽禮,原來秦昱沒有妻室,隨意些還罷了,如今既有了妻子,壽禮便不能馬虎。
原來都是簡薄著辦,可正元帝這回竟要替衛敬容大辦千秋節,往年那是趙太后才有的,衛敬容回回推卻,年關將近,戶部一年的帳還未平,對起來有盈餘還罷了,若是虧損,再大辦壽宴,總不妥當。
兩人挑完了賀禮,外頭雪珠落成了雪花,輕飄飄落到地上,沾地便化成了水,守著窗戶聽見「噼噼啪啪」一陣響,衛善搓著手饞起糖年糕來。
讓廚房送些各色年糕,就在小爐子上架著烤,烤得年糕鬆軟,粘上潔粉雪花糖,咬一口滿嘴都是糖霜的甜味,秦昭自己一塊沒吃,烤好的兩塊都進了她的肚子,衛善推了不肯再吃,外頭響起小福子的聲音。
「王爺,戶部的周郎中又來了。」小福子也搓著手,聞著書房裡頭的年糕香味兒,咽了唾沫,這麼壞的天兒,周郎中又跑一趟,難不成還想這個天裡把王爺請到戶部卻對帳不成。
秦昭咬了一口年糕,衛善舉著簽子送到他嘴邊的,一隻手還托著怕落糖粉,聽見小福子的聲音就皺眉頭:「這人還真是塊狗皮膏藥。」
周郎中為著戶部對帳,不知跑了多少趟,秦昭一直沒去,今日他趁著落雪珠過來,倒不能不理會他,秦昭吃了一塊年糕,飲了口茶,這才道:「把人請到書房來罷。」
書房裡鋪著消寒圖,又是一陣脂粉茉莉香,書桌上還鋪著衛善沒畫完的秋狄圖,她一聽秦昭這話便笑了,眼睛一彎,藏到內室去。
周郎中三十歲當上的從四品吏部侍郎,也就因著年紀最輕,這才回回都派他來,年輕人跑腿受氣,總比年紀大的要能拉得下臉面來。
往晉王府來不是什麼苦差,至多見不著人,一時去跑馬了,一時又去了離宮泡溫泉,回回都客客氣氣引他進去,花廳里喝一盞茶,再奉上些點心,由長史把他送出來。
幾回都請不到人,到底是有些麻煩,這回來就是覷著外頭落雪,晉王總不會這個天還往外頭跑,好容易堵著了人,跟著小福子繞過迴廊進來,掀開帘子就是一股子暖香氣,他在外頭凍得久了,一個噴嚏打出來,趕緊拿袖子掩住。
進門先給秦昭行禮,跟著才剛抬頭,屋裡一座十二扇的紅紗花鳥大屏,垂了水晶簾,玉盆里擺著金香櫞金佛手,兩邊玉瓶供了兩枝粗壯蠟梅,地上鋪著大紅金線纏枝蓮的地衣,白玉香爐里點著松針香,隱隱浮動著脂粉甜香味,一派富貴閒人的景象。
外頭都傳晉王與永安公主恩愛甚篤,桌上鋪開紙墨,屋裡顯是還有人在,周郎中耳里聽見環佩聲響,更不敢抬頭。
秦昭笑一笑:「周大人這回又是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