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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6:31:08 作者: 懷愫
衛善口裡嚼著果子,心裡拿不準分寸,袁相一系總是雲山霧罩,他似乎是希望秦昭能當秦昰的後援,卻又不希望這個後援太過強大,袁含之這麼衝動,心裡怕藏不住事,話便不能說得太多。
一枚酸甜果子嚼完了,這才道:「我二哥從來都是如此,用得著他,他便盡心盡力,用不著他,叫他歇歇也好,一張一馳方是文武之道。」
沉香再沏上來的茶是三友茶,衛善吃了果子掀開蓋茶盞就是一股清氣,嘴角一抿知道沉香不通,這茶必是椿齡送上來的。
袁含之一介書生,胸中很有些意氣,又有許多講究,再飲茶時見上頭浮著雪梅,若說茶味,只能說是清淡,可竹葉松針清氣撲鼻,倒對衛善刮目相看,便是在大嫂身上,也沒見過這樣的行事。
衛善軟言幾句,每句又都說得袁含之無可辯駁,看衛善行事也知道她絕不是外頭傳言那樣挑唆得晉王只圖享樂的女子,心裡有些回過味來,悶悶吃了一盞茶,立起來作揖,躬身到底:「叨擾王妃了。」
來的時候昂著頭,走的時候反似鬥敗的公雞,袖子都甩著,他是空手上門來的,衛善卻沒讓他空手回去,著人用荷葉包了一包三友茶,袁含之就拎著這包茶,晃晃悠悠的走了,晉王叫人看不透便罷了,這麼個小王妃,竟也叫人看不透。
秦昭回來,聽說袁含之來了,一面抹臉一面輕笑一聲:「他早該來了,竟忍了這麼久。」
衛善記得袁家遭難,只有袁含之退回龍門山修《碎骨集》,他受嚴刑也沒有招供,只是挨了拷打折磨,從此身上就落下殘疾,想到今日這份意氣,難免為他可惜,蹙了眉頭,想著若再有這事,秦昭又要如何作為。
秦昭看她蹙了眉頭,扔下巾子坐到她身邊:「善兒想什麼?揣摩袁家的用意?含之是沒有這麼多心思的。」既忠且直,倒不似他的父親,可既姓了袁,此時便不能再走得太近。
衛善搖搖頭:「袁相的用意,還用揣摩不成?昰兒這樣小,拴慣了的小馬駒,大了也撒不開腿跑出去,袁禮賢想學熬鷹人,把這隻小鷹熬出來,這鷹就聽憑他的驅使。」
秦昭一怔,側臉看她,這麼看她面頰圓潤,臉上稚氣未脫,與夜裡點著燈瞧自又不同,嘴巴一翹的神氣,又跟小時候一模一樣,伸手刮刮她的鼻子。
衛善懂得的,正元帝也一樣懂得,又怎麼會眼看著兒子,當別人手裡的鷹,此時不發作,那是還沒到發作的時候,袁家如今看著勢必大,能不能長久,還得看正元帝的壽數如何。
袁含之此時竟還有心思操心別人的事,衛善翻身抱住秦昭的腰:「我才想這些,就已經累得很了,二哥該多累?」說著坐起來,手指頭按在他額角上:「我給二哥揉一揉。」
秦昭還想誇她的,被兩隻手指一搭,頭又枕在她腿上,眼睛暗幽幽的看向她,張張口似有話說,衛善把耳朵湊過去,秦昭幾個字便把她說得面飛紅霞。
抬起頭來正要捶他,見他彎著眼睛,眼底是掩不住的深情,羞赧一笑,下頷輕點,聲音細細的:「夜裡給你揉。」
秦昱的婚期定在八月里,六局十二司的尚宮不住出入甘露殿,衛善偶爾也進宮幫手,衛敬容多是派給她些閒事,往各殿裡走動一回,再去東宮看看太子妃和小皇孫,再有兩月姜碧微就要臨盆,也要多加照拂,這事不能指望太子妃,還得自己時時盯著。
又把秦昱身邊的宋良娣提上來,讓她打理延英殿裡的布置。楊寶盈要當齊王妃的旨意一下,豆蔻很是病了些日子,宋良娣心知事情隱隱不好,是自己身邊的人漏了消息,卻咬緊了牙關,怎麼也不敢說。
這事她本就做理隱秘,又還沒出手料理豆蔻,秦昱竟然不知,跟著就約束宮人不許出殿,延英殿裡自接了旨意,就忙起齊王大婚的事,宋良娣越發恭順,也不再同豆蔻起爭執,幾件事都辦得又快又好,倒讓衛敬容誇了她兩句。
宮裡都在預備著秦昱的婚事,連中秋宴都簡辦了,偏是中秋這一日,東宮裡的雲良媛沒了。
信報送到甘露殿時,衛善正在對給楊家的賜物,正元帝不曾加封官職,也沒有加厚賞賜,光這兩條,就足夠秦昱心頭不樂了。
東宮太子妃大婚的時候,正元帝賜了兩座百鳥朝鳳花枝落地燈,到秦昱燈還是燈,跟龍鳳全無干係,禮單是比著太子那會兒,刪減再添的。
臘梅一來報信,衛敬容還一怔:「並不曾聽產雲良媛的病症,怎麼人就沒了?」到底是皇孫的生母,生產之後虧了元氣,一直將養也沒養回來,前些日子賜下果品時還說人能起床謝恩了,怎麼這會兒竟沒了。
衛善擱下禮單:「姑姑勞累,還是我去看看罷。」
臘梅有些怵她,這位公主王妃的眼睛太利,抱養孩子那件事,已經同太子妃不和,怕她用雲良媛的死做文章。
被衛善一眼看破,懶得理會,本來宮中有喜事,雲良媛的死也不會大辦,按著禮收裹了,再念兩卷經,連秦顯都還未落葬,棺木只怕就擺在秦顯的身邊,依正元帝的性子,只怕要厚賞雲家的。
出了甘露殿的殿門,衛善便問道:「雲良媛是怎麼沒的?」
臘梅喉嚨一緊:「雲良媛一向身子不好,前先日子看著有了起色,我們娘娘還抱著皇孫去看過她,也不知怎麼,昨兒夜裡人就沒了。」